轻衫掩口,笑语盈盈;惜时短,夕阳红透秋;水粼粼,光乍动,悠悠湖底两个影,分不清,雾移心动,忽回首,临池一梦。
墨染不等藿芝跟上来,就先出了院子,小脚“刷刷”的,走得很快,到了小路上后,才稍稍收住脚步,却也走得不慢,几乎要小跑起来。
藿芝在墨染后面跟着,一时没留心,歪到路边的泥里了。
墨染看着藿芝满是泥浆的鞋袜,忽然露出小牙,笑了。
藿芝无奈,看看自己沾满泥的鞋,没想到都到了六房奶奶门口了,还弄脏了鞋子。
藿芝只能将墨染先送进去,自己回去换鞋。
墨染独自站在前院庭院里,好奇地往里面走。
看到前院房舍的名字,墨染心里觉得奇怪,也觉得有趣。
六房院里的趣意,不在亭台建筑,不在流水溪桥,不在颜色装饰,只在每个屋子的名字上。
墨染仰头看着,伸手点着对面屋子上的匾额,默默地读出“鹏鸟赋亭”三个字。
这明明是一座偏楼,为什么要叫“亭子”呢?
前院并没什么新奇、奇巧建筑,因前院在侯府最前面,所以厅堂廊房都比别的院高大些。
也是因为六爷出生的晚,又因为年纪最小,当时贪玩,就要了这个院子。
墨染转头环顾前院的整个布局,这小小狭窄院子,整体是一个长方形,两边厢房偏长,中间正院倒是狭小。
“鹏鸟赋亭”是最矮的,其余两面房屋都高高的,三面高夹住一面矮,总觉得怪怪的。
墨染仰头环顾这几座房屋,不自觉地伸出小手,指着匾额和两边的对联,小声地念出了这上面的墨字。
“水接蓬莱天地长,日月星辉耀明堂。”
“挥毫泼墨五云霄,忽失万山真颜色。”
“鹏鸟赋作天下绝,谁人再敢言志坚。”
“一短一长,短短长长长长短,一轻一重,轻轻重重重重轻;一心一意,心心意意交相付,一人一念,一人就在一念中。”
墨染疑惑,她识字有限,读书也不多,并不知道这些诗句都是那些诗里面的,又是何人所作,其中深意,也是不解,尤其是最后一幅长长的两句,每个字都认识,可他们上下叠在一起,就又不解是何意了。
还有几副小字对联,墨染揉揉眼睛去细看,却是看不清楚。
墨染听苏夫人说过,前院虽是三面房屋,而六爷林伯理和朱氏,却是一同住在厢房,将正房空了出来,并且两人一个房间,并没有“老爷”“夫人”之分,书房中也未设床,若是林伯理想宿在书房,只能睡在地板上。
墨染低着小脑袋想:“别人都住正房,怎么六婶婶住了偏房?”
朱氏从屋子里出来,就见墨染正低着头站在院子里,一副思索的样子,好像正在想什么东西。
她小嘴动动,模样很是可爱,喜得朱氏不禁眉开眼笑,悄声让烟霞叫墨染过来。
墨染走到朱氏面前,朱氏站在台阶上,墨染仰头往上看。
两人互相打量,都是一笑,同时伸出手来。
朱氏看到墨染腰间的香囊,用手一挑,笑着问墨染喜不喜欢。
墨染点头,笑着回了一句“喜欢”。
朱氏点点头,伸手刮了刮墨染的小鼻子,这让她身后的越歌、越筝,烟柳、烟霞一愣,互相看看,都以为自己迷眼了,看错了。
越歌悄悄地对越筝说:“咱们奶奶这么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竟然会对三姑娘这么好!是三爷仕途正顺的缘故吗?听闻宰相徐林致在朝堂上夸三爷可堪大用,三爷因为练兵还得了赏赐。”
越筝听了越歌的话,立刻瞪越歌一眼,紧张地往前面看看,见朱氏并未理会她们,才低声警告越歌说:“这是什么话,你也敢往外说?这些事也是你我能议论的?”
越歌一听,自知失言,立刻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朱氏提前着人收拾好了一个房间,专供墨染玩耍、休息、写字、刺绣。
墨染站在房门口,询问:“这是我的房间?”
朱氏点头:“空着也无用,所有收拾了出来。”
朱氏叮嘱完墨染,就转身走了,自去了解院中事情去了,她并不管墨染玩什么,做什么,只将所有东西,都给墨染摆在了屋子里,随墨染摆弄。
墨染站在屋只正中间,见丫头们进进出出地摆放东西,忽转身一看,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桌上摆了笔墨纸砚,摆了大小刺绣架子,塌上针线俱全。
地上又有一副画屏,上面是“兰花、牡丹、芙蓉、迎春”四样花卉,绣得出神,就似真的一般。
墨染上前伸手摸摸,露出小牙齿来。
又有两个小丫头回禀一声进屋,抬来了一个小小书架。
这个小小书架,比墨染高了一半。
它上面摆满了幼学开蒙的经书子集,还有几本描红、画本,还有几筒竹简,看样子有些旧。
墨染抖开一筒竹简,在手里来回颠倒,没看懂上面写得是什么。
只是墨刻道道,歪歪扭扭,就似乱画一般。
墨染丢下竹简,到那边去看那些小玩意。
毽子,掷钱、还有两个小小的竹蜻蜓,一个小竹马摆在地上,摇摇晃晃。
墨染拿起一个小竹蜻蜓,玩了一会儿后,觉得没意思了,就开始在屋里东看看,西瞧瞧,新奇了一阵后,坐到桌边拿起了纸笔,一时安静了下来。
屋内无声,如沉眠困睡,无人一般。
朱氏推门进来时,见墨染袖子被墨汁染了一半,乌黑已透中衣。
而墨染丝毫未觉,她板直地坐在桌前,手里纸笔,一丝不苟,看得出来身子已是累极,手臂有些抖,端正的姿势已然僵硬。
朱氏一怔,呆看了许久,才静悄悄地走到了墨染身边。
墨染察觉到有人,转头看见朱氏,叫了声“六婶婶”。
朱氏笑笑,看墨染写的字,她伸手指指墨染的字,稍稍点拨两句。
墨染看着朱氏的侧颜,心里生出许多亲切。
朱氏教墨染读书写字,也是怡然自乐,言语之间不禁多了几分温柔。
墨染听着朱氏的软音细语,欣喜地眼睛都亮了起来。
有时林伯理下朝得早,恰好看见墨染要后后院,也就逗墨染一两句。
墨染嘟起小嘴来,渐渐能应答如流了,甚至语出惊人,常常笑得林伯理说不出话来,也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