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百一十八、清淡远山如烟画,心如孤海自行舟(1 / 1)冷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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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坐在镜子前,见镜中自己容颜略显憔悴,拿起匣中胭脂点在唇上,轻轻描眉,淡淡勾出两道淡眉,清水芙蓉,如远山浅碧,微微一笑,水中清影,隔纱远烟。

她唤碧知进来,让碧知去前院说一声,说她要过去给六婶婶请安。

碧知一听满眼欢喜,答应一声急忙跑了出去,笑着跑出院门,出门时撞了碧鹤一下,来不及解释就绕开碧鹤跑了出去。

碧鹤打帘子进屋,见姑娘已自己梳妆完毕,急忙上前为墨染再看看妆容,略笑问道:“怎么姑娘警惕有心思梳妆?”

墨染这一月来甚不在意妆容,若不是碧鹤肯花心思,怕就是乱糟糟一团,没法出门去见人了。

碧鹤心里高兴,但她毕竟比碧知稳重的多,并没喜怒形于色,只是微微笑笑,便吩咐小丫头们将饭菜端了进来,请墨染用饭。

墨染这院的饭原本是苏夫人从后院派人送,可这里离后院太远,尤其是冬日,饭菜送过来难免有些凉,吕氏也觉不便,便让大厨房给墨染送一份。

初听吕氏的提议,知她是好意,可还是让墨染脸色僵住,一时犯了难。

若是饭菜在送来的途中被人动了手脚,或是大厨房故意不给好饭,那又该如何?

碧鹤听碧萝传完这话,也渐渐面色不好了,终于忍不住说:“这也太麻烦了,不若我们自己做吧。”

吕氏听碧萝回完这话,纳闷道:“她们到底是在顾忌什么?竟用了这样借口?”

吕氏琢磨不透,索性放任不管,让墨染和苏夫人看着办吧,派人传话说:“只要姑娘能吃上可口的饭菜,怎么样都随姑娘。”

墨染神色淡淡,微微点头,让碧鹤将骆胜家的送了出去,而后就在自己院中设了小厨房,从苏夫人那里要了几个厨娘和粗使丫头。

苏夫人对墨染无有不依,当天就挑了几个厨娘送了过来,张嬷嬷又过来叮嘱了一番,直说得碧鹤腿都站麻了,才不放心地离去,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

墨染揭开白瓷汤碗,见碗中菜细如丝,缕缕青翠,喝了一口汤后放下小金汤匙,让碧鹤也坐下吃。

碧鹤摇头说她要等碧知一起吃,要不然碧知等会进来,定是要说“姑娘只与亲近,怎么不与我一起用饭。”

墨染笑道:“你还等她,她吃点心都吃饱了。”

主仆两人说笑一句,便静默用饭,墨染吃了几口胭脂米粥,听到外面碧知的声音,便放下汤匙等碧知进来回话,不知道六婶婶那边怎么说的,这几日请安都不见六婶婶,莫非是病了?亦或是院子中出了事?

前院的丫头人人训练有素,人精似的,近几年越发老练,更是一句话不往外传,故而墨染得不到什么消息,也没费力去打听。

碧知兴冲冲地说:“姑娘,六奶奶院中好大一盆牡丹花,是六爷特意托人从洛阳运过来的。”

墨染心中也觉惊讶,怎么六叔竟有如此闲情逸致,朝中局势不明,二姐姐入了太子府后就再未回来,三日回门也只是派一个老嬷嬷来传话,说府中事务繁琐,实在抽不开身。

吕氏面露担心,顾不得礼仪,待太子府老嬷嬷走了之后,当众质问:“衡儿既不是正妻,也不是侧妃,又没入皇室玉碟,什么事务需要她打理,轮得到她打理?”

她说着说着就哭下来:“怕死被人欺负得出不得门来吧。”

悲悲咽咽,泣声欲绝,听得屏风后的墨染攥紧了手,指甲于掌心中钳出两道红痕,墨琬手中茶碗一声轻碰,茶水微溅,墨染转回身与墨琬恰对上眼眸,两人都是即刻避开,各自拭眼角泪珠。

一众人坐在春僖堂,俱都默然无声,在吕氏喊出来时,老太太微有不悦,正要斥责却被吕氏哭得心烦意乱,也觉面子上不好看。

穷人家卖儿卖女,没想到他们堂堂安国侯府,也到了这种地步,明知其中还有别的缘由,可老太太怎能当众说出?

老太太见吕氏哭得伤心,也实是哭得太过,便让花嬷嬷将吕氏扶了下去,吕氏见花嬷嬷上前来扶自己,心中终是怕的,慢慢往外走着,也渐渐收住了哭声。

老太太所虑也有道理,深宅妇人见识本就浅,若出去后不小心说漏了嘴,那才是功亏一篑,祸及满门。

可思及此,墨染心中还是一片寒水冷意,难道祖母未存半分“以二姐姐换富贵的心思”?

若是太子未登龙庭,祖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二姐姐,且未必会伤心。

祖母总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为了家族,训诫儿媳、孙女要以大局为重。

难道为了家族延续,就要牺牲女儿?怎不见男儿孤身入虎穴?只她父亲胞弟在前线厮杀,生死难料,安国侯府其他人又在做些什么?空享爵禄,不过添些细枝末节。

墨染想她不知什么时候,也会被这样嫁出去,或许她都不如二姐姐,又是什么交易,去为安国侯府换什么?

想来想去心中又担忧二姐姐此时境况,到底如何?

是赌赢赌输?不得而知。

赢则安国侯府上下鸡犬升天,输则满门尽灭,一步棋,生死之间,稍有不甚便是灰飞烟灭。

虽林家这边也会暗中辅助太子,可最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六王爷势力不容小觑,到底是根基深厚,宫中贵妃又得宠爱,太子后来居上,总有力不可及之处,况身为太子,为国之储君,一言一行为臣民所表,不能如六王爷般可以任何理由,聚贤士、招揽人才,拉拢官员。

朝中之事波澜诡异,墨染未临其中,已觉深深恐惧,不知道二姐姐那般明秀聪慧的人,能否自保,能否如她自己所愿,搅弄风云,心力智搏后定了江山,青史留存。

墨染放下心中所想,只觉自己再想下去,也是无用,若有一日风雨飘摇,家族覆灭之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既如此,又何必忧心?

况她所求的本与这些无关,非是同一句棋,她所求既非江湖之远,亦非庙堂之高;而是后宅尺寸之地,玉京阳夏一城之中,在京城闺秀中,名声居中地度过闺中时光即刻。

再远的日子也不可知了,所求即眼前安稳,十几年冷淡度日,应兰露庭前,鸟鸣于空。

墨染到了前院后,果见院中一大盆粉艳牡丹,粉色花朵层压压地开了一片,天然富贵,大气而不俗,真不愧是花中之王,倾国之物。

再抬头看,眼前廊柱一新,意欢阁上的匾额换了一个新的,鎏金大字,看笔力应是六叔亲笔所提,而后是“红炉阁”拓出来的。

两旁鹏兴赋亭与静庭轩也是焕然一新,六叔六婶婶所住的蓼莫斋也是新题了匾额和对联,墨染心中不禁赞叹,此院虽小,格局俱全,诗意浓厚之中,自带依然悠淡。

墨染定定立于庭中,从迈出丛然馆那一刻起,她心中已有主意,此时见廊柱依旧,色彩添新,更是眼中清明,混沌褪去。

多年隔岸观雪,静默如一瓢冷水,此时眼眸中清清淡淡,心如海中孤舟,风浪止息,舟行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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