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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西苑离开，沿石径向东去。

年久失修的院落一派荒芜，杂草丛生，横枝蔓节。

南芷脚步顿顿停停，带着对眼前所见深恶痛绝的模样，打步出西苑起，她的冰绸秀帕便不离口鼻。

月儿知是芷儿小姐不愿为人知晓出身，在故作金贵；南芷很看重嫡出庶出之分，守着外人面儿必定会尊南夙正妻为‘母亲’，唤生母柳氏一声‘柳姨娘’。

南芷到底是柳氏一手拉扯大的，柳氏虽粗鄙，满身庸俗脂粉气儿，但从没亏待过一双视若龙凤的儿女；流落在外，知道女儿天赋超群，自己时常没吃没喝，卖笑卖身，名娼暗妓，只为攒足了炼金币为南芷请最好的赏金猎人相伴，指点女儿灵力修行。

柳氏知道南夙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她本不愿厚着脸皮再上门，让儿女与南夙相认的。

是南芷。

南芷得知自己竟有一位位极人臣的太公，不惜绝食以死相逼。

南芷规劝柳氏：“母亲，芷儿感激您的生养之恩，没齿不忘。但您不能妨碍芷儿认祖归宗，芷儿也是父亲的女儿，芷儿不敢有多的妄想，只望父母得以团聚，也让芷儿在太公膝下尽孝。”

柳氏懦弱，不得不从。

如愿认祖归宗进了国公府。

南芷信誓旦旦承诺时乖巧讨喜的模样就在昨日；齿还没没，南芷变脸唤柳氏作姨娘亦在今夕。

柳氏知是上了女儿的当，有苦难言，她心里太苦，想不开决定沉井自尽。

得知消息——南夙大惊失色，吓到走路都得扶墙。

是南芷。

南芷得消息面不改色心不跳，她唯一的反应就只有差了下人通知父亲：

“让她跳！”

“柳氏不守妇道，名娼暗妓也不是头一遭。做妾都是抬举她！她这样的人想必是没有颜面再活在世上的为人白眼，为人不齿的。”

“不如成全她，让她跳！她要真敢跳，我南芷倒还真敬重她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人。”

不知怎么这话传来传去传进了柳氏的耳朵里。

柳氏突然想通为儿女活着不值，如此不觉苦闷，反而不跳了……

陡然想起这出事，月儿对南芷佩服之情愈多了几分，毕恭毕敬替南芷推开院门，且行且嚷嚷：“莲儿何在，偷懒耍泼的，看奴婢不替你家主子收拾你！”

“贱蹄子，看奴婢今儿不扇烂你的嘴！”

院落依旧静静的。

止有鸟道，但无回应。

——南颜如今身边只有莲儿一位女婢陪伴照顾，南颜昨儿外出，不知怎么受伤昏厥，夕阳西沉还不见醒的。莲儿心里着急，又想不出法子，只好自个儿出去碰碰运气。

“这贱蹄子运气真好！”月儿见不着人，将莲儿蓬头垢脸骂了一通，指责其如何会偷懒，如何蠢笨不堪。

南芷听着，不接话，她怎么听不出月儿变着法儿想展现自己如何强过莲儿。

她不表态，月儿感到些许难堪，失笑道：“芷儿小姐，这破院落，你一来好像陡然光亮了许多。”

南芷道：“那是为何。”

“奴婢想是因为芷儿小姐肯赏脸来探望那蠢货，整个院落就此蓬荜生辉，自然就光亮起来。不像那个蠢蛋内心阴暗，整个院落也黑黢黢乌蒙蒙的，像耗子洞。”

“月儿的嘴……啧，唬人的鬼。”

南芷听到心花怒放，这才肯将冰绸秀帕从口鼻处挪开，向内望去；她走得尤为慢，不知跟谁学的一步三摇，小小年纪便已经媚相横生。

院落正间布置拥簇，抬眼便能望见床榻。

风吹帘袂飘飘举。

帘袂之后，昏睡中，小女孩儿一只小手已经被裹成粽子。

南芷怕染上什么传染病，赶忙再度将冰绸秀帕掩住口鼻：“月儿，太公若是问题，你替本小姐做个见证，我这做长姐的是大发慈悲来探望过她的。”

“那是自然。”

月儿诅咒道：“这蠢蛋……没有嫡女的命，非得学人家染什么娇贵病，才好一天就非要出去，好死不死的净给我们添乱，死在外头才好。”

“她去哪了？”南芷敷衍应。

“昨儿我也刚好出去置办内需碰上她，听车夫道，似乎是去皇室。芷儿小姐你知道的……”

“月儿你记着——以后答我的话不要用似乎好像模棱两可的回答。”南芷冷声打断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陡然折返回床榻前。

她折返得突然又急迫，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狗儿似的，连冰绸秀帕都忘记了遮掩住口鼻。

南芷掀开南颜的衣袖，似是急于一览以确认伤口而又不是。

甩开南颜的手臂，南芷哼笑，“形容她是蠢蛋，我们倒低估她了。”

“……芷儿小姐何故突然发怒？”月儿问道。

月儿不解；南芷也懒得同她解释。

再三确认过南颜手臂敷着的药膏成色及用药，南芷目光阴翳。

整个伽马帝国都不盛产可以成丹药的植被，药植全靠邻国进献，再不外乎深入无人区或是魔兽山脉亲自采摘。

无论修灵力或是攻武技，瓶颈期都需要借助丹药洗点。

尤以一味洗点必备百穗含为当时稀缺。弥足珍贵，僧多粥少。即便没世神兽离开魔兽山脉，都是为寻丹药所致。

百穗含不仅可混杂入药洗点，亦可研磨做局部外敷，不论怎样的伤势致使都能使伤口复原如初。

邻国彼时主动入侵，长驱千里直指帝都，为就为不再进贡药材，顺势再扩充疆土；不曾想战败而归，进贡药材数量超级加倍。

仗——是南国公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拿下的，各方宗族眼红得要死也不得不瓜分，只有暗暗叫诲不迭：

早知道就不隔岸观火，等着坐分其成。

当日若助南国公一臂之力，即便跟去沾沾光添添喜，不得‘馒头也能分口粥喝’……

因而，邻国进贡来的百穗含只有皇室和国公府平分秋毫。

南芷拿来染指甲的便是这味药，她那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为了装阔守着旁人染，染完又暗戳戳地收集起来心疼不已；

殊不知有人原来是真阔，竟不混杂任何药物，大剂量的百穗含原药研磨拿来外敷。

是谁……

是谁？

是谁会花心思搭救她的蠢货妹妹？！

南芷一下子就想到傅和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