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山看李开来越来越顺眼。这小子最大的长处就是会揣摩自己的心思，也会揣摩别人的心思。小眼睛一眨，一个主意就冒了出来，让吃亏的人说不出来话，让占便宜的人心里暗自欢喜。

谁也没想到他会在不起眼的打字复印、小打小闹的电脑培训行业干得红红火火，基本垄断了所在区域的学校、企业的大宗生意，每个月都有好几万的进项，关键是利润可观，还不用多操心，投入的业务招待费、人工费也比其他行业低很多，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时代变了。他坐在大班椅上，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叶正山实在想不通，以往挣个几十万元要花多少心思，费多少周折，游走在灰色的边缘，担多少心，受多少怕，而现在，只要找对门路，钞票就像印钞机一样哗哗地自己流出来。从古到今，聚宝盆还是有的，主要是看你是否有一双慧眼。

叶正山来了兴致，将一张宣纸铺好，挥毫写下“聚宝盆”三个大字，准备让李开来悬挂在打字复印店兴犹未尽，又写下“天生我才”四个字，准备亲自裱好送给李开来，算是对他的鼓励。

叶正山几乎猜想到李开来见到这几个字感激涕零的样子，虽然可以肯定这基本是做戏，但是自己题字不也是做戏吗？人生如戏，只不过看谁演得好罢了。

有人敲门，秘书探头探脑地进来，对叶正山说，李开来经理来了，说有事汇报。叶正山暗想，这小子果然有悟性，我刚想找他，就主动过来，不愧我多年的教诲。

他洗了手，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转念一想，对秘书说，让他到小会议室等着。

李开来手里拿着一摞资料，喜滋滋的在外面等着，马上就会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向叶正山邀功，自己的地位岂不是会更加稳固？可是秘书告诉他去小会议室等待的话让他愣了，仿佛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他小心翼翼地对秘书说，老板办公室有人吗？秘书是个新来的小伙子，口风很紧，并不接他的话，而是带他到了小会议室，倒了杯水，就出去了。

李开来跟了叶正山好几年了，知道他喜欢搞这些神神秘秘的事情，他认真回忆这本书，想不起来这是啥招数，只能等叶正山来揭开谜底了。

叶正山一进门，李开来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叶正山对他的表现比较满意，示意他坐下。李开来定住心神，半个屁股落了座，用探询的眼光看着叶正山。

叶正山盯着李开来说，最近公司内部有一些议论，说你在外面放出话，将来我公司一半的收入都要靠你。

李开来脑子快速地转了几圈，也不知这句话从何说起，最近自己尾巴有点翘是真的，也许不经意间说过啥话传到老板的耳朵里了。他脸色一苦，对叶正山说，老板！你是知道我的，我的眼里只有您，您指哪我打哪，从没有含糊过，一定是有人见我做出成绩心怀嫉妒吧！想到这几个月自己动的心思，受的劳累，自己也有些感动，眼泪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圈。

叶正山看效果已达到，拉着李开来的手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小李是什么样的人！公司有人看你最近干得风生水起，势头正足，想压一压你，也是可以理解的。你放心，我会给你当坚强后盾。

李开来抹了一把泪水，拿出手里的那摞资料，对叶正山说，老板你看这是啥。

叶正山仔细一看，竟然是宋广仁公司一个大项目的投标文件，这可是房地产公司的顶级机密，被竞争对手拿到了，等于断了自己的活路。

叶正山沉吟了一下，问李开来这个投标文件的来历。李开来得意地说，打字复印部的另一项工作就是搜集建筑企业各种投标信息，许多建筑企业办业务的人员没有保密意识，将厚厚一摞投标文件随意给打字复印部一扔，然后自己就出去逛街了，他趁机让人将这份资料复印了一份。

叶正山翻阅了一遍这份投标文件，见预算编制的非常缜密，各种报表、证明、证书齐全，施工组织周密规范，心里暗自称赞，宋广仁的公司真是人才济济，如果这次不是李开来拿上这份投标文件，这个大项目非宋广仁莫属。

他打电话把管预算的主管叫来，让他根据宋广仁的这份预算再把自己的报价修订一遍，比宋广仁的报价略低即可，想到没来由捡了个大便宜，心里痛快了不少。

中午叶正山请李开来吃饭，吃完饭让人把两份书法作品装裱好交给李开来。李开来见到“聚宝盆”、“天生我才”两幅字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老板的书法功底大加吹捧。但是见到叶正山的落款时脸色有点不自然，但那份不自然也是稍纵即逝，没让叶正山看出来，因为他觉得，如果有有心人看到“叶正山”的落款，就会猜想打字复印店与叶正山的关系，可能会提高警惕但是他又不敢提出异议，只能故作满心欢喜地将两幅字拿了回去。

叶正山想到了那个在车祸中救了自己的年轻人，不知不觉几个月过去了，早就应该向其当面表示感谢，顺便看看是否可以套套宋广仁的内部消息。于是让秘书给段少华联系，说自己想请他吃顿饭。

宋广仁安排的眼线发挥了作用，很快，他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宋广仁心里很震怒，但是并没有声张。他将宋毅及几个高管叫到办公室，商量怎么应对叶正山知道了投标标的这件事。几个高管很惊讶，对外招投标的标的严格保密，每个环节都限定知情人，装订完成后交到建设工程交易中心，都是专人负责，实在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宋广仁没有明说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容置疑地做出两项决定：一是负责招投标的人员调岗处理，并交代办公室三个月后将其开除二是本次招投标标的不做调整，按原报价继续对外报送。高管们面面相觑，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宋广仁已经宣布散会。

段少华正沉浸在挣钱的喜悦中。十月的最后一天，他们三个人盘了货，算了账，段少华净挣四千元，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遗漏了什么开支，又反复计算了几遍，才确定这笔钱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合法收入。

以前也发过点小财，割芦苇，卖，可那毕竟只是些侥幸所得，现在商场的收入可是自己凭智慧与勤劳挣来的。他心里对小琴由衷的感到佩服，她不愧以前是生意人，对市场的需求眼光挺准，推荐的营业员也可靠。他给小琴打了个电话，没有在电话里说过多感谢的话，只是说准备趁周末去哈密看望她和韶华。韶华一听说在乌鲁木齐的二叔要来哈密看她，在电话里很兴奋，不停的问还有几天来，她好在日历上做记号。

他这才明白人们为什么追求金钱。金钱带给人们的，绝不是可以得到物质享受的快感那般简单金钱作为人类几千年来达成的唯一共识，可以衡量文学、艺术的价值，那么，得到金钱、运用金钱的能力是否也是衡量一个人智慧、才能的准绳呢？

杨杰和伊明买买提经营的烟酒和文体用品虽然没有段少华营养保健品的利润高，但是他们心里有数，和营养保健品的淡旺季不同，烟酒和文体用品利润每个月收入比较均衡。伊明买买提嚷嚷着要让段少华请客，段少华自然满口答应。

小旺在商场上了几天班才知道自己的老板竟然是段少华，这一惊非同小可，在段少华面前不由得有些拘谨。段少华宽慰了他半天，劝小旺早日积攒一点钱，也开个小铺子当老板。小旺嘿嘿一笑，说自己得理想就是把河南的老屋拆掉，重新盖几间大瓦房，和新媳妇舒舒服服地睡在里边，那该多美气，听得段少华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