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谋划(1 / 1)四十一野舟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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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萧纪安谴退了所有西秦的兵,让他们自己回陇西。

将士们不疑有他,他们的薛小少爷这一战胜的漂亮,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一战也放下了西秦骑兵对薛小少爷的不少成见,西秦的兵对薛仁越的好感不及薛仁杲,很长一段时间只觉得这个小少爷玩世不恭,听从他的指令,多数只是军规的要求,但这次下来,西秦的骑兵甘愿在他的麾下臣服,军心空前绝后的一致。

这让他们士气大增,只也觉得,大唐的秦王也不过如此。

萧纪安好不容易找了个有白茶的驿站,这一切虽说来的曲折了些,但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说起来,他还是喜欢兴州胜过陇西,毕竟这里他可以坐下来,嚼着茶叶细细品。

李世民沉着脸,又吃了一击败仗,这只鹰的脑袋就一直耷拉着,他只觉得憋屈,这一仗打的冤枉,明明是萧纪安要他在这里守着埋伏的,射出去的箭却又全部打在了自己的靶心上。他以前只觉得这人琢磨不透,现在却被人捏着捶打,他看到的萧纪安,在战场上和战场下分明是两个人,这个吃着茶水的翩翩公子,怎么也和那个挥手就能拿下他的萧纪安,融不到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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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一刻,还是秦王先开了口,他眼中有怨气。

“你迟来了一日。”

“我迟来了一日,你就能贸然出兵?”

萧纪安听着这话,被逗乐了,笑出了声。长安的鹰翅膀还没长硬,就想飞起来了,他是被耽搁了一日,但提前交代的话,在出行之前,却是一句不少。

“坚固堡垒”这四个字,萧纪安几乎是反反复复的强调,就差提着秦王的耳朵塞进去了,说的就是要他李世民死守兴州,磨的就是他按耐不住的短兵相接的性子。这个骄纵自满的错误,在历史上反反复复的出现都不足为奇,可以在薛仁杲的身上出现,也可以在李咏仪的身上出现,甚至在已经革职的殷开山、刘文静的身上出现,但唯独,不能在他李世民的身上出现。

因为时运只给了秦王唯一的一次机会,在这之前,没到时机,出去了只会提前断送了大唐的气数,

这一击敲打,或多或少还是打醒了这只鹰。

萧纪安吃着茶,看着这个垂头丧气的秦王,下棋的时候他留意过,秦王不喜欢喝白茶,送来的茶盏基本一口不碰,今天倒拿起杯子吞了一口。

茶涩,陈茶苦口。

李世民吐了口茶渍,道理他都懂,要是换了今天来的是薛举,自己估计早就人头落地了。但年少的秦王低不下气来认错,他转了转茶杯,讪讪的道:“刘弘基怎么样了?”

萧纪安泯了一口茶,淡淡的道:“薛举拿住了他的儿子、女儿,不端了陇西,他不会安心归顺的。”

李世民听完之后,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转着茶杯的手也停了下来。

以前不觉得自己弱,是因为当初没有人敲打唐军的铁骑,他那时候带的兵,有几斤几两都看在这些开国老将的眼里,只是不屑和他交代,相比于看清实力之后的抛弃,这个理由反倒让他安心。

“他倒是在那里过的舒服。”李世民讪讪的道,复又问道:“这次,你该告诉我,时机是什么时候了吧。”

萧纪安心想,不是你自己不忍心,明着暗着放任了他那么久么。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这样说:“就快了,在薛仁杲上位前,你还得和他打一仗。”

秦王的眼睛亮了亮,恢复些神气:“什么时候?怎么个打法?”

萧纪安看了看他,下一句话出口,又让这只鹰的脑袋耷拉了回去:“再过三日,还是在宁州,这一次,我要你输给他。以弱胜强,要先以弱示强。”

兵家的战术,套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

以大唐五万精兵如果对上西秦的五万,根本不足为患。再何况萧纪安顶着薛仁越的身子,去探过虚实,薛举手下的兵,远不知五万,在数量上唐军就难以压制,再加上西秦善马术,每一个西秦的兵在战场上原比唐军的铁骑来的勇猛,他们的背后又有薛举这个老谋深算的西秦霸王在布局,正面取胜,谈何容易。

所以,萧纪安最先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

李世民抬眼望住了萧纪安,想从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点松动,但什么也没有,他面露难色,道:“宁州还有数千百姓,这一输,以薛仁杲的秉性,怕是会屠城。”

“是,但是不可拿空城应付他,如果提早撤走,那等不到引薛仁杲上位,薛举就会提前洞悉这一切,那宁州的这些人,就都白费了。”

萧纪安嘴里的茶味淡了,又让小二上了一壶,喝了一口,不急不缓的解释给李世民听,顺便也在观察这只鹰的习性。

不得不说,这只鹰,总归差了最后一口气。

“你日后要攻下的,不仅仅这一整片浅水源,以及陇西这一整块地。真正要赌的,就是以宁州为翘板,而翘动的,几个月之后的机缘。战乱连绵,西秦的老狼王如果没真正的亲手撕下一块肉,不会轻易就掉以轻心。你把宁州送到他嘴里,还得输的巧妙。他现在放着你偶尔捕一捕,一来是想拿他来给儿子薛仁杲练兵,二来,假设他这一战胜利了,还想要东征长安。老狼王毕竟老了,总有一日要退居二线的。”

毕竟以薛举来看,夺下浅水源之后,之后的长安,肯定是要让小狼崽独自去闯一闯的。

如果说要他们现在应付薛举,只怕萧纪安这辈子都要困在这大唐,和李二大眼瞪小眼。好在西秦还有几只有机可乘的小狼崽子,他们还能从这些狼崽子的身上找机会。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要让老狼王认为狼崽子已经长大,能独当一面,且对付李世民根本不在话下了,或者根本不需要把李世民放在眼里。

“你要让他们相信,西秦的小狼崽已经能一人攻下浅水源,没有老狼王的庇护,他也能独当一面。那时候,时机就来了。”

萧纪安的这一盘棋,下的慢,但正因为下的慢,才能一步步的引猛兽进笼。

“五万兵还没动过,他们倒想练练手了。”李世民讪讪的回他,替萧纪安倒了半杯茶:“你这一把,我倒不好领兵了。”

话音未落,萧纪安的脸色沉了沉,冷冷的打回了李世民的话:“你不能亲率,坚固堡垒是你说出口的,不能破了这规矩,让房玄龄引安平公主去应战,你只需保证她活着就好。”

李世民被他一堵,差点一口茶呛出来,他又吞了一口水,一脸诧异:“萧纪安,我倒你是真心喜欢三姐?上次那一战,三姐的脸可是差点毁了,你也不心疼心疼她?”

连名带姓的被喊了一声,萧纪安也不恼他,只淡淡的回道:“正是要救她,才让她去这最后一次,这次战败之后,你可把公主的兵权收回去,以她的性子,大抵是不会再出征了。”

无论是他所爱的,还是他所喜欢的,都抵不上他掐出来的时局重要。

这是萧纪安的信条,他捻着茶杯,已是辰时了,西南方向的风,吹过驿站的,带着卷来的秋叶落在了若水河畔,淘金沙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这意味着一代又一代的人都会在这兴州繁衍生息,萧纪安透过淘沙人的手,仿佛望见了千百年之后的若水、没有尽头的洪流。

他既是历史的过去,也是历史的未来。

风吹过两人之间,也断出一道无形的边界,李世民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住了若水,这一切都来的不够真切,尤其是对面的人:

“你怎么确信,这一切真的会如你所料?”

“要是真的不信我,你又何必在这里,听我白费口舌。”

这几次谈话下来,萧纪安对于李世民,越发随性了,开口闭口的“殿下”都省下了。

一壶茶,他自己吃了大半壶,辰时的霜露滴在桌面上,映出他寡淡的脸,他看了又看,穿过来之后,他顶过很多人的面孔,但薛仁越的这一张,俨然一副好生好养的公子哥的样貌,秀气当中透着些阴柔。

不算难看,可惜,他并不是很喜欢这张脸。

萧纪安抬起头,却发现对面的人也在看他,这只鹰,难得一见的转了性,接下了他的问话:“怎么不信。我最信的,就是你这张虚与蛇尾,工于心计的嘴脸了。”

好话反着说的样子,倒符合这只鹰的个性。

“这是未雨绸缪。”萧纪安笑了笑,复又说道:“再说了,这张可不是我的脸。”

霜露在桌上干透,变成了一滴水渍。

经过这一次,李世民有种感觉,无论他萧纪安再换什么样貌,都能透过张皮,认出这副唯恐天下不乱的魂,他吃下了最后一口茶,问道:“你这副身子要怎么办?还要用么?”

萧纪安眯着眼,最后看了看杯中的这张脸,近乎残忍的说道:“不用。等再过一个时辰,就替我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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