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夜晚十分寂静，钟离姒锦出了自己的房门，带着笑意敲了敲隔壁屋子的门。半晌，门开，一道欣长的身影站在门口。钟离姒锦打量着开门的人，极长的一头乌发用一根大红色的绸带松松的扎起一半，绑在脑后，长长的绸带垂在身后。精致的五官雌雄莫辨。尤其一双丹凤眼眸宛如用画笔细细勾勒而出，红色的胭脂沿着眼角三分之一处层层向发鬓晕染，仿佛在鬓角上绽开一朵重瓣曼陀罗，她眼大且眼尾斜飞，本就诡美如狐，还上了如此艳丽的眼妆，愈发显得那双丹凤大眼妖艳异常。她的眼眸与常人的深褐色不同，是极深的纯黑色，与她的眸子不同的是她的皮肤极白，嘴角染了鲜红色的口脂。一身白衣，偏得腰间束了一道鲜红的腰带。美的惊艳动魄，那一身装扮虽然艳极却也诡谲异常。

“你是何人？这么晚了，又有何事？”清冷的声音，让人听着很舒服。

“我叫姒锦，是班主新收的学徒，一直都喜欢以歌姐姐的唱腔！今日遇到些困惑，不知以歌姐姐能否给我解惑呢？”钟离姒锦笑着说道，笑的单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进来吧。”何以歌侧开了身子让钟离姒锦进去。关了门，给钟离姒锦倒了杯热茶。

“以歌姐姐，这么晚了，你还不卸妆歇息吗？”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何以歌，钟离姒锦出言问道。

“这便是你的困惑吗？”何以歌淡然的问道。

“自然不是，只是看到了姐姐深夜还上着浓妆，便问了一句。”钟离姒锦答道。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何以歌清冷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凉意，“你有何疑惑，说吧。”

“我疑惑的是，我到底是应该叫你姐姐，还是应该叫你哥哥呢？”钟离姒锦依旧面带笑意，盯着对面的何以歌。

“茶凉了！”何以歌半天没出声，道了一句茶凉了，当真也重新给钟离姒锦倒了一杯茶水。钟离姒锦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微微一笑，“姐姐就算不愿意为我解惑那也不用在我这茶水里下毒吧。”

何以歌听此也展颜一笑，“班主可知他招进来的人，本事通天呐！”

“姐姐谬赞了。”钟离姒锦自谦了一句。

“你来霖瑶戏班有何目的，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只是莫要来招惹我。”何以歌收了笑意，冷然出声。

“并非有意招惹姐姐。只是我自小好奇心重，遇到这般有趣的事情，自是要弄清原委。”钟离姒锦说道。

“哦，是吗？那就巧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好奇心重的人！”

“看来姐姐不会为我解惑了。”钟离姒锦面上笑意不减，“好了，夜深露重，姐姐早些歇息！”钟离姒锦走到门口，还未开门，身后传来何以歌的声音，“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姐姐这是承认了？”钟离姒锦转头笑意盈盈。

“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何以歌淡漠的出声。

“姐姐的一举一动都太像女人了！”钟离姒锦说道。

“何解？”何以歌继续问道。

“姐姐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事先测量好的，姐姐难道没有发现姐姐走的每一步都是一样的距离，一样的方向，太过于像了，就有些模仿的意味了。毕竟一个正常人每次走路的步长以及摆臂的弧度都会不同的，但是姐姐你却都是一样的。”停顿了一会后继续说道:“姐姐你虽然身姿曼妙，但是与一般女子比起来，姐姐这身量还是高了些，骨架也是大了点。”

“姒锦姑娘还真是心思巧妙。”何以歌赞了一句。

“哪有姐姐巧妙，姐姐心有玲珑，至今也无人识破姐姐的身份。”说完转身开门出了何以歌的房间。回头看了一眼灯火明亮的房间，“这么有意思的事情被我给碰上了，还真是来对了。”说完晃回了自己的房间。

早晨天还未亮，钟离姒锦就被别人叫了起来去练嗓子。站在空旷的后院当中，打着哈欠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孤月左，立马来了精神小跑着过去。

“公子，我发现一个大秘密。”拉着孤月左神神秘秘的说道。孤月左脸色不太好，盯着钟离姒锦没有说话。钟离姒锦也不在意，就当孤月左听到了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发现，这个何以歌居然是个男人。”

“男人？”孤月左总算是有了一点反应。

“是不是很有意思？一个受人追捧的美艳花旦居然是个男人。”

“古往今来男子唱花旦也不是没有，何须如此讶然。”孤月左不以为意。

“这不一样！公子，这整个戏班的人可都是上下一口，何以歌是女人！”钟离姒锦继续说道:“所以这其中定然有猫腻，公子难道就不想……”

“不想！”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不是，我都还没说完呢！怎么就不想了？”钟离姒锦很想拍死孤月左，但是还是忍住了。四下看了一眼，看到了胡帆自院外走了进来，遂走了过去，“胡师兄！早啊！”

“早！”胡帆见钟离姒锦和他打招呼便停了下来，“还适应吗？”

“谢胡师兄关心！自然是适应的！”钟离姒锦笑着答道，继而问道:“胡师兄，你知不知道以歌姐姐是什么时候进的戏班？”

“以歌师姐？你问这个做什么？”胡帆问道。

“就是昨日听了以歌姐姐的唱腔，实在是妙！所以我就想知道以歌姐姐这是用了多少年的功夫才能有这般唱腔？”钟离姒锦说道，眼神中满含羡慕的神色。见钟离姒锦这般模样，胡帆也就当钟离姒锦是崇拜何以歌，遂笑着开口说道:“以歌师姐是个孤儿，是班主自小带大的，从小便在这戏班子当中与班主学习唱腔，以歌师姐能有如今这般成就，这是花了二十几年的功夫了。”

“自小带大的吗？”钟离姒锦低语了一句。

“你说什么？”胡帆未听清楚。

“哦，我是说，难怪以歌姐姐这般厉害！胡师兄我先去练嗓子啦！”说完便跑开了。

钟离姒锦悄悄的溜出了后院，来到了戏班大堂。班主正在指挥着人搭戏台准备着几天后何以歌的再次登台。

“班主？”钟离姒锦走过去和班主打了个招呼。

“姒锦？有事吗？”班主问道。

“没什么事啊！就是想问问班主以歌姐姐是班主自小带大的吗？”闻此，班主脸色微微一变，只不过片刻便恢复正常。笑着说道:“自然是啊！”

“那以歌姐姐她……”

“哎！那个桌子小心点！挪到那边去！”班主岔开了话题，“姒锦，你刚刚说以歌怎么了？”

“没什么，班主你先忙吧！”钟离姒锦看的出来班主这是不想和她讨论这个话题。

让钟离姒锦没有想到的是，刚吃过午膳，她和孤月左就被班主委婉的赶出了戏班。站在霖瑶戏班门口，手中捧着班主给的银子，钟离姒锦对着孤月左说道:“公子，我们这是被赶出来了？”

孤月左冷哼一声，拂袖离去。见此钟离姒锦立马跟了上去，“公子！你等等我啊！这个霖瑶戏班定然有问题！还有啊，这个班主定然是知道何以歌的身份的！不然也不会我只是浅浅的问了一句，就把我们赶出来了！哎，公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回了原先的客栈，孤月左径直回了自己原先的房间，把钟离姒锦关在了外面。

站在门口，钟离姒锦一脸的无奈，“我哪里又得罪他了？”

“姑娘！昨夜怎的未回来？”店小二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钟离姒锦是个活泼的性子，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这酒楼里的人也都差不多混熟了，再加上钟离姒锦出手大方，所以店小二对她是客客气气的。

“昨日去听了何以歌的戏曲，太晚了，便在戏班里歇息了一晚。”钟离姒锦答道。

“何以歌重新登台，这霖瑶戏班怕是很快就要恢复到五年前的盛况了。”店小二说道。

“五年前？说来这霖瑶戏班为何停唱五年呢？”钟离姒锦问道。

“这个啊，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来此地时这霖瑶戏班已经停唱了，只是听人说起一些。”店小二凑近了钟离姒锦低声说道:“据说，五年前当地一富商的儿子看上了这何以歌，奈何何以歌只是个戏子的身份，据说为此还闹出了人命呢！自那以后，那富商举家迁离此地，霖瑶戏班也停唱了五年之久。”

“原来是这样吗？”钟离姒锦给了店小二一块碎银子，“多谢小哥相告，还麻烦小哥给我送些糕点来，我这有些饿了。”

“不麻烦！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拿糕点。”店小二笑着离开了。

“闹出过人命？越来越有意思了。”暗自盘算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店小二送来了糕点，盯着面前的糕点看了一会，端起那盘糕点，走到孤月左门前，敲了敲门也没等孤月左出声便走了进去。“公子！我给您拿了些糕点，您尝尝看？”

孤月左坐在桌边看书并未理会她。钟离姒锦放下糕点，说道:“公子！您尝尝看嘛！您午膳都没吃多少！现在肯定是饿了！你尝一个嘛！”拿了糕点就要往孤月左嘴里塞，孤月左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书，“我不饿！”

“不饿？那公子您肯定是渴了？我给您倒杯水！”放下糕点，倒了杯水就要递给孤月左，“我不渴！”

“您肯定是渴了！您喝一口吧！”推拉间茶水打翻，洒了孤月左一身。

“对不起！公子！我给您擦擦！”说着手忙脚乱的就要去擦拭水渍。

“不用了！姒锦！”孤月左怒吼一声。

“公子！”钟离姒锦一副委屈的模样。

“我自己来！我不渴也不饿！”说完拿了手帕擦拭水渍。

钟离姒锦在房间中转了一圈，“公子！我给您捏捏肩吧！”说着便过来要给孤月左捏肩，孤月左立马站了起来，躲着钟离姒锦:“我不需要！出去！”

“公子！您肩膀肯定是酸了！我……”

“行了！有事说事！”孤月左受不了了。

“嘻嘻，好！那我说了！”钟离姒锦目的达成便也不再追着孤月左，站在孤月左对面说道:“公子！我们今晚去把班主绑来吧！他肯定知道何以歌的事情！这包药下去，保他有问必答！”

“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此事！”孤月左很是头疼。

“我还是给公子捏捏肩吧！”说着便往孤月左那边靠。

“行了！我同意了！”

“那就这样说好啦！”

夜晚，天空无月，但是由于皑皑白雪反射的光线，使得这座小城也不是一片黑寂。一道黑影闪过，朝着霖瑶戏班掠去。不过片刻，去时是一道黑影，回来时那道黑影肩上似乎扛了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掠回了客栈。

钟离姒锦坐在房中，见孤月左把人带了回来，一脸兴奋的拿出早已备好的绳子，将霖瑶戏班班主绑在了椅子上。一回头发现孤月左已经脱下了夜行衣，换好了衣服。

“公子，你这速度可以啊！”说着伸手摇醒了班主。班主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绑了，再看向四周发现孤月左坐在桌边事不关己的喝茶。钟离姒锦笑眯眯的搬了个凳子坐在自己面前。

“你！你们！”班主心中惊骇。

“班主又见面了！班主放心，我呢就是好奇心重，想弄明白一些事情而已，不会伤了你的。”钟离姒锦一副很和善的模样。

“你想知道什么？”班主一副很是戒备的样子。

“看班主这般模样怕是不会说实话，为了我得到的消息是真实的，所以委屈班主将这颗药丸吃下去喽！”钟离姒锦掏出一个药丸，但是班主就是不肯张嘴。无奈只好看向孤月左，“公子~”

孤月左起身走过来，直接捏住班主的嘴巴将药丸塞了进去。

“太暴力了！”钟离姒锦啧啧的感叹了一句，“班主你说你何必呢？你乖乖配合我不就好了！”看着钟离姒锦这搞怪的模样，孤月左嘴角微扬，拿了本书坐到了一边。

班主吃了药丸，渐渐陷入迷糊。只听得钟离姒锦问道:“班主，何以歌是男是女？”

“女！”班主答道。

“怎么可能！”钟离姒锦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看错，想了一会接着问道:“这么说吧，现在在霖瑶戏班中的何以歌是男是女？霖瑶戏班为何停唱五年？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何以歌不是当年的何以歌！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