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不知道他们一大早就跑出来是干嘛的,但冲着那一大包裹,可知是去见某个人。
他在车架上赶车,风声,马蹄子“嘚嘚”声,车轮架子碾路声,种种声音充斥着他的双耳,因此对于车厢中的谈话听得并不真切。
不过是寥寥几个字。
见左翊花椒两人都不没说话,随风便也没再多问。
本也不是他该知道的。
一路回去,花椒半开着车窗,看外头的风景,顺道看看是否有李清润的身影。
但直到回到庄子里,也没见着他。
左翊更多的沉默,大约还在思考他娘的事。
“主子,文姑娘,到了。”随风拉停马车,开口道。
花椒先出去,左翊随后。
一路回去后院,花椒捂着肚子,“这个时候午食应当都备好了吧?”
话才落,随风几步上前,“主子,庄头传话说六王爷来了。”
花椒闻言诧异地看一眼随风,而后又看向左翊,“就是你说的那个消极怠工,非暴力不合作的六老六?”
左翊看一眼花椒,“非暴力,不合作?嗯,这个词用得不错!”
说着,且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转而才道,“他人呢?”
“说是在后院。”随风回道。
“嗯,去看看。”左翊点点头。
“你们俩感情好么?”花椒好奇问一句,想来应该可以吧,不然如何能来他庄子。
“如果见过几面,点过几个头也算关系好的话,那是不错!”
花椒,“……”
后院,六王爷正在水榭边,甩着根杆子,钓鱼。
池水不曾冻住,但上面有漂着些浮冰。
连涟与方梓珏都在那瞧着。
花椒拉拉左翊的袖子,冲那处努努嘴,“那就是你关系不错的六弟?”
左翊侧转过身,还真是。
“选这种天垂钓,够有高雅情志的啊,不错不错。”花椒点头称赞。
见着人,两人便调转回路,去往水榭。
“回来了?”还没走进,连涟便转身看向花椒两人,说道。
六王爷侧转过脸,顺着连涟说话的方向看去。
“五哥,回来了?”一脸毫不掩饰额笑意,微直起身,率直开口。
这会倒是不怕惊走水底的鱼儿。
花椒打量上去,不由点头,又是一位好面貌的男儿。
尽管浑身透着些油腔滑调的不正经,但半眯的眼眸却还算纯净。
感官不差。
这是花椒对他的第一印象。
“听说五哥来小庄泡温泉水了,这不,弟弟也赶来。实在弟弟没有带温泉的庄子,便只能叨扰五哥了,还望五哥摸怪弟弟唐突。”
六王爷笑着。
左翊挑挑眉,“客气,那便让丫头收拾个屋子出来。来都开了,我总不能将你赶出去不是?”
“就知道五哥人好!”六王爷哈哈大笑,目光转到连涟身上,又道,“五哥艳福不错啊,这两位小美人陪着呢!”
左翊,“……”
白一眼六王爷,没等开口,花椒先说话了,“六王爷说的两位小美人是谁?”
六王爷看一眼花椒,打量片息。
“明明是三个,一,二,三!”花椒一本正经地数一遍,“您瞧着年岁不大,眼神儿却不好啊!”
“这位就是,文国公府的二姑娘吧?”六王爷恍然笑道,“果然名不虚传啊!”
花椒白一眼。
“是小王眼拙,没瞧到文二小美人。”六王爷忙笑着赔礼。
至于说诚意……
“呵呵,六王爷客气了。本姑娘这不就随口一说。”花椒咧开嘴,一脸假笑,“不怪您眼拙,实在是小女长得有些不显眼。”
六王爷,“……”真是个嘴皮子利索,得力不饶人的。
笑闹过几句,有丫头来说午食已备好。于是几人换了阵地,转而去用午食。
一路上,花椒发现,这刚认识的六王爷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
目光时常撩过连涟,说上三五句话,便会带上连涟,打探一番。
瞧着,便是用午食,且还不忘给连涟夹个菜。有些热情。
连涟表示,她也不知道啊!
花椒,“你打不过真不认识他?”
白一个眼,“废话。王爷,我除了认识左翊,没有第二个。再说,我去哪认识去?”
这话倒也对。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冬去春来,春去而入秋。
四季轮回,年年岁岁,日子似乎很长,长得看不着头,又似乎很短,回望去,犹如昨日。
一头青丝及腰,如黑缎绸子,矮小的个子猛窜出两个头,身姿也窈窕起来。
除了胸前还是两个小馒头,不够圆润饱满,然腰身纤细,已现少女身形独特迷人的线条。
一张娃娃脸褪去许多,明亮的杏眼微拉长,轻眯眼之时,已现几分妩媚。
“姑娘真是越发美了!”望着铜镜中已装扮一新的花椒,碧喜由衷赞叹。
花椒迷蒙着睡眼,打一个哈欠,显得有气无力。
“姑娘,你可不能如此。今日可是您的的大日子,一生便这么一回,可上点心呢!”见花椒有气无力的模样,碧喜急了。
“什么大日子,不就如此。”又长几岁的老阿姨心理花椒甩手,“大清早的就把我拉起来,这一阵捣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是要嫁人呢!有必要这么隆重么!”
“那自然!”碧喜应道,“及笄礼可与成亲一样,是头等要事。”
花椒撇撇嘴,“大姐姐及笄时,也没见这般麻烦。”
“那是公爷疼您!”碧喜接过话,反驳道,“再说了,一切都是您的错觉!当日大姑娘卯时初便起,沐浴梳洗,一样都不曾少。您可是卯正才起的……”
花椒,“……”
听着碧喜那碎碎念,花椒也是无奈。
她昨晚可是在空间里倒腾了一整夜,耕地种花浇水,可算是亲力亲为,才打坐还没满一刻钟,便被拉起来,这还没恢复呢,自然难受。
“好了好了,你个丫头可少些话。笄礼得到巳时一刻才开始,这么多时间我可不乐意干等着。”花椒站起,硬将碧喜推出门,“别打扰我,笄礼前两刻钟再叫我起。”
说罢,门便被花椒关上。
眼瞧着门被关上,碧喜抽抽嘴角,对此十分无奈也无语。
姑娘真是,太不上心了!
然而能怎么办?
碧喜转过身,招呼着院里的丫鬟各自将活做好。
花椒的大日子,连涟方梓珏唐婔容几个这几年玩得比较好的,自然是会过来赠礼。
但她们都没想到,竟然会吃了个闭门羹。
“得,她休息她的,咱各自随意吧!”连涟向来与花椒不客气,率先找了张位子,让丫鬟上了茶水小吃,顾自吃起来。
剩下几个,便也如此。
没一会,文启行文启武两兄弟来了。
“二姐姐呢?”转一圈没见着正主,文启武询问道。
“屋里睡觉呢。”连涟指指屋里头,道。
兄弟俩忽视一眼,“……”心可真大。
“碧喜,怎么还不讲二姐姐叫起?”文启武表示这种大事,怎么能这般慢待。
碧喜也很无奈,“要不三公子您去?姑娘说了,笄礼开始前两刻钟喊她,奴婢可不敢不听。”
文启武巴登巴登眼,转而端起杯茶水喝起来。
当他没说。
“既然二姐姐要再睡会,那便再睡会,反正这会也没啥事。”文启行弯起嘴角,说道。
如今有十三岁的文启行,个子窜高了不少,眉眼英俊,最主要,一瞧便不是个傻子。
说话清晰,条理顺畅,如常人一般无二。
早在五年前便已正是启蒙读书习字,算不得多聪慧的脑子,便却也比一般人强。
而正因此,赵氏以及文云婧对花椒的态度,那是一个亲切。
这次花椒的及笄礼便是由赵氏全全操手,那认真负责的样,有如办婧姐儿的笄礼,婚礼一般,无半丝丝怠慢。
这几年,赵氏也越发精神了,行事间,不再是从前的无心,更风火了。
而因此,在府里的话语权,也是足足的,满一个国公夫人的架势。满府丫鬟婆子小厮,更是百分敬着她。
去外头,精气神也足了,腰杆直,一身国公夫人该有的贵傲气。
“夫人。”外头传来丫鬟的行礼声,屋内几人站起。
碧喜忙忙赶去迎接。
“夫人,你怎么来了?”
“你家姑娘呢?”赵氏步子匆忙,“可都好了?与我走一遍,还有那些词,可得背下来。”
碧喜抽抽嘴角,满脸尴尬,“夫人,姑娘说困,刚收拾好,又去睡了。”
“娘母亲。”赵氏进门,文云行文启武站起道。
连涟几人也起身见礼。
赵氏招待一番,望一眼紧闭的屋门,也是无奈。
“二姑娘可说何时出来?”
“姑娘说,笄礼前两刻钟叫醒她。”碧喜回道。
赵氏,“……”好歹还算知事。
赵氏看一眼紧闭的屋门,转而道,“提前三刻钟叫醒,我一会再来。”
碧喜拗紧眉,这个……
她怕姑娘发飙啊!
“傻啊!你与她说是两刻钟便是,她还能去确认不成?”赵氏抬手拍一下碧喜后脑勺,无奈道。
这个操作……
一众抽抽嘴角,倒是挺好的。
碧喜闻此,当下也点头应下。
“行哥儿武哥儿,你俩莫再在这杵着了,去前院招待客人。”临走前,赵氏不忘说道。
于是,两兄弟便不大乐意地离开了。他们都还没见着二姐姐呢!
碧喜果然提前三刻钟便去叫了花椒,而打坐了半个多时辰的花椒精力恢复,确实也没在意到底是两刻钟还是三刻钟。
“姑娘,夫人说一会要来与您走一便礼,还有笄礼上的词,莫忘了。”仍有些小担心的碧喜忙得转移花椒的注意力。
闻此,花椒扭曲了眉眼,“知道了!”
与连涟几人打趣会,赵氏便又来了。来得还有文云婧。
挺着个肚子,有些大,瞧着略显笨拙。
“大姐姐,你怀孕了?”见到文云婧,花椒惊呼出声。
文云婧抽抽嘴角,“……”这么咋咋呼呼的,当真好么?
但花椒确实是惊讶。
满打满算,文云婧也就是七个月前才成的亲,而瞧这肚子,也像是有六七个月了,岂不是刚成亲就中?
花椒满眼赞叹的模样,看得文云婧不由脸热。
“大姐夫真厉害!”花椒竖了下大拇指。
连涟几人看着文云婧笑出了声,然后,文云婧的脸“噌”一下红得恰似煮熟的虾子。
“椒椒儿,又打趣你大姐!”赵氏轻拍一下花椒后背,睨了花椒一眼,“好了,赶紧地,好好听我说的,一会走一遍。”
顺着赵氏的意思,花椒匆匆走了一遍,在赵氏再三确认下,又背了“儿虽不敏,敢不祗承”三遍,赵氏才放过花椒,离开。
花椒长叹一声,“真累。”
连涟哼哼道,“你可知足,我都还没有呢!”
“要不,给你补一回?”花椒说得情真意切。
连涟撇过头,“我都一把年纪了,就不玩这种了!”
花椒,“……”说得她好像很想玩一样。
其他人听着连涟的话,咧嘴笑了。
“你不过也才刚过及笄一年,怎么就一把年纪。照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得是老妖婆?”唐婔容接过话口,道。
这个……
花椒连涟两人相视一眼,她们才是货真价实的老妖婆。
笄礼很盛大,观客无数,甚至仁贤帝都驾临了。
更别提朝上重官家眷。
赞者是赵氏娘家二嫂,也就是福生公主,这算是了不得的荣光。也是赵氏向外表示,她是真真切切将花椒当亲闺女疼的。
花椒记着与赵氏演示的那一番动作,三个来回,最后换上深红缂丝团草纹绣富贵牡丹花样曲裾,口中念道,“而虽不敏,敢不祗承。”
那一拜,那一个刹那,花椒对文府,对文正阳,对赵氏,产生一抹深刻的归属之感。
礼成,众宾客各自在府中休息,一会开宴。
花椒则回百草屋去。
到院门口,花椒突然想到左翊与让她去庭轩附近,说有事要说。
“你们先进去,我去找下行哥儿,一会就回。”
说罢,花椒便跑了。
连涟撇撇嘴,明明是去会左翊,偏把行哥儿拉出来。
花椒蹿得小路,省得府内客多,撞上人。
转过一摞假山石,花椒拧起了眉。
那不是大姐夫么?
抱着他的那个丫鬟是谁?
跌跌撞撞是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