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书房,文正阳端坐在梨花木雕四君子花样平头案后,目光沉沉,面色凝郁,气势凌人。
而相较于他的肃重,坐在对面的左翊显得悠闲许多。
“不知道文世伯找小王有何事?”久不见文正阳说话,左翊等得有些焦。
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是有些坐立不安。
文正阳嘴角冷勾起些微弧度,语声冷凝,“不敢当翊王爷一句世伯,王爷还是直呼文国公便可。”
可不敢和你攀交情,打得什么主意,当我不晓得?
“那哪行,您是椒椒的生父,这点礼节小王还是懂的。”左翊只当不知,嬉皮一笑。
文正阳,“……”
对着左翊笑得一脸妖媚的模样,文正阳心底那是一个窝涩。
谁是你世伯,椒椒是你喊的?还要不要脸!
“王爷躲在庭轩那处作甚?行哥儿可是在前院。且说,您堂堂王爷,躲府内后院女眷之所,太过失礼吧?”文正阳收回心思,冷冷出声道。
心下却是一片张牙舞爪,恨不得一手上去,挠花左翊的脸。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那点小心思一把年纪了,就想着勾引他闺女,放肆!
一想到若不是他碰巧见着左翊匆匆鬼祟的身影,他今儿还真就成功了。就在府内,眼皮子底下,勾引他闺女。
想想自己女儿那般水灵俏皮,文正阳一颗老父亲的心就揪得难受。
于是,越看左翊,那是越不顺眼。
而对于文正阳那番话,左翊挑挑眉,一手托着下颌,“擅闯府内后院,确实有些失礼。也正是基于此考虑,小王这才躲着些走,也只是到庭轩附近,若不是世伯您碰着,这不也就没这档子事?”
文正阳被堵得心下一闷,深吸口气,“……所以,这事还怪我了?”
“不敢不敢。”左翊忙低头,道,“这事自然是小王思虑不周,是小王莽撞了。下回,小王定大大方方去府内荷池亭内等椒椒,如此便能不落人口舌。”
文正阳咬紧牙,才克制住口中的一声怒骂。
满吸口气,文正阳平缓下来,“椒椒如今已及笄,往后字不能在与王爷似从前那般,不得体。也请王爷日后勿换椒椒二字,太轻浮,辱您身份。”
“如何会?”左翊惊瞪下眼,而即一脸感激,“世伯如此为小王考虑,当真是让小王,激动不已。”
文正阳,“……”谁替你考虑,少自作多情!
“但世伯真是多虑了。小王唤未来王妃的闺名,何来轻浮一言?当然,若是世伯您能尽快定下小王与椒椒的名分,那这一切便更名正言顺,外人再无可置喙之处!”
左翊顺杆子往上爬,一张厉嘴皮子,一张一合,便是一长串话冒出来,甚至都连停顿都没有多少。
这听的文正阳一张俊脸当即阴沉下来,猛一拍书案,“王爷慎言!我家椒椒何时就成了您未来王妃?这种事,还是莫乱说的好。”
“我家椒椒才刚及笄,闺誉不可玷污……若我没记错,王爷您可是二十又七了吧?如此年岁,着实与我家椒椒不相配。”
“世伯说错了,小王得再过九个月二十又一日才满二十又七。”左翊紧紧嘴角,才裂开,笑道,“小王也知小王这年岁,确实与椒椒相差甚多,但成婚可与年岁无关,而看八字。”
“小王亲自找了尘大师算过,了尘大师批言,小王与椒椒,那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佳偶天成。”
文正阳眼皮紧抽两下,跟吃了只苍蝇一般。
真真的城墙厚的脸皮,张嘴就来一串瞎话,鬼个天作之合,鬼个了尘批言。
用两字,那就是放!屁!
文正阳几乎要爆粗口。
八字胡一颤一颤,可见其气怒。
而左翊,在讲出这一段话后,也是好一番紧张。尤其见到文正阳那气怒的模样。
脑中一个个念头闪过。
若是他发飙,怒骂,甚至大打出手,那他该如何应对?
毕竟是椒椒的亲爹,太过分了,没得再影响他与椒椒的感情。
左翊想很多,同样地,文正阳脑中也闪过许多想法。
到底是王爷,而且与闺女的关系似乎确实很好,万一闺女埋怨呢?
且听说小子功夫相当了得,这要打起来,他会不会输?若输了,那岂不是丢人?
再说今儿可不是普通日子,众宾客还在外头呢!到时真闹起来不是让他们看尽热闹?
两厢各有想法,各不敢妄动,一时间屋内倒是一片平静。
然而,彼此间的暗流依旧涌动。
半晌,左翊动动脚,换了个姿势,“世伯,若没什么事,那小王便先走了?”
左翊想到,花椒应该会去那等他,若他再不去,那花椒可不就得回去了?
他们可有许久不曾见面了。
原因么,咳,前几个月,他去送嫁了。
他老子的八公主,嫁去川南边的苗疆小国之嫡子,未来的苗疆王。
倒不是和亲,而是两人自个儿看中了,也算是门好姻缘。
送嫁之事,一来一回,花了近半年之久,回来后花椒因要办笄礼,被日日禁在府内。
因此,左翊便一直不能见到。
好不容易,刚在笄礼上见着了。半年之久,却恍如隔了生世,他的小姑娘,一下长大成大姑娘了。
举手投足,眉眼转圜间,皆是半熟的风情,看得他心脏都快跳出。
左翊的打算,文正阳了如指掌。
裂开嘴角一笑,站起身,“正好,那就我来陪王爷去吃酒吧!”
说着,到左翊身旁,那架势,显而易见的,是不打算离开了。
左翊,“……”你狠!看在你是未来老丈人的份上,爷不跟你计较!
心下却是转悠起来,看来这要让他同意求亲,怕是不可能的。还是得换个法子,怎么办呢?
左翊眼前一亮,求老丈人不行,那就求自个儿亲爹呗!
总不见亲爹胳膊肘还往外拐吧?
左翊仔细一想,便也觉得此想法甚可行。
一时间乐了,连见不着花椒,也不再那般焦急。
左翊顺从地随文正阳去前院,外面文正阳发现他内心的真实表现,面上做出一副不情愿,时刻想跑的神色。
见此,文正阳总算露出些笑。
哼,臭小子,跟我斗!
瞅见文正阳如此神色变化,左翊心底更乐了,并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很好!
只是,得让他椒椒白等了。
离开书房的路上,左翊紧着眉,不忘朝庭轩方向望。
文正阳抬抬眉头,后吩咐石墨让阿谷去庭轩看看。
得令的阿谷注定扑了个空。
将庭轩附近绕了个遍,却也没见着花椒,挠挠头,“姑娘应该是回去了吧?”
转而离开,回去汇报。
而这时,花椒府内后头一间小屋内。
擦擦鼻子,花椒气恨地踹了一脚躺在地上晕死过去的男人。
时间回溯到她见着大姐夫何谨被一丫鬟搂着,艰难地往后头去,花椒转个弯,没去庭轩,而跟上他们。
何谨半垂着脑袋,步子杂乱,大半的力量靠着那扶着他的丫鬟,跟着丫鬟,往后去。
本一路跟着,花椒还在笑自己太小心,瞧着路线,便是去青梅阁的。
花椒又跟了几步,打算看何谨进青梅阁便离开,谁曾想,变化近在一瞬间。
那丫鬟竟然径自绕过了青梅阁,往后去。
花椒顿珠脚,便打算跟上,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跟着,从青梅阁后头,直绕道府后墙处,后进了一间屋子。
那是专程放后院整理花草的用具,花椒没进去过,只是听说。
再往前过去一段路,便是槐籽的本体,也就是那棵被劈了的老槐树处。
这地方,平时便没什么人来,尤其今日,府内办宴席正是忙碌之时,此处更是无人涉足。
然却将何谨弄这来,呵,不用想也知定没好事。
定是怀着那龌龊心思,届时再闹出来,不光丢了府里的脸面,还打脸赵氏文云婧。
真恶心!
花椒竖起眉,正要进去看看是哪个丫鬟,才到门口,口鼻间又出现一块帕子捂住。
格外刺鼻的气味,站在脸上甚至有些麻木。
我擦!
花椒气得几乎跳脚,第四次!
难道她与水,与这迷药,当真有不解之缘?
花椒顺着背后的大力,进了屋里。
“谁?”女子的声音响起。
“赶紧地滚出去!”男人说着,手开始解花椒的衣裳。
一感受到如此动作,花椒猛睁开眼,抬手就对着劫持她的男人脖子狠狠一下。
然后,男人眼皮子一番,晕了。
花椒扔掉手中的帕子,用脚狠碾了几下,然后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女子。
是与文云婧陪嫁的大丫鬟,阿铛。
此时面色煞白,瞪着眼瞧着花椒,满脸惊惧。
目光扫过躺在地上,衣裳被扒得差不多的何谨,以及衣裳半露的阿铛,花椒恨恨开口,“恶奴!”
枉文云婧待她那般好!这是要爬床呢!
花椒走近,正要动手,惊慌失措的阿铛抬手扔一包打开的粉来。
一瞧这,花椒血气便忍不住翻滚,又是这一招下三滥!
花椒抬手以袖挡住,屏住呼吸,抬腿一脚踹向她心口。
被踹中的阿铛飞起,最后撞到墙落下,摔在地上,捂着心口直喘气。
花椒瞪一眼,目光转向躺在地上似乎人事不知的何谨,想想,走近,将其衣裳整好,打算将他运出去。
只是,这何谨长得还怪俊朗的,尤其这身皮肉,白嫩的,与她相比都不遑多让啊!
花椒顺手指尖划了一下他脖子,而即猛甩下脑袋。
她这是,调戏大姐夫?
登时花椒心口升起一股羞愧之情。
收敛心神,花椒忙将何谨一把搀起,将其手臂环过自己脖子,而后离开。
花椒打算先讲何谨交给文云婧。
出门前,花椒看一眼地上的阿铛,半张着嘴,喘着粗气,先前苍白的脸上泛出潮红。
花椒得意一笑,哼,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
出门,花椒顿一下步子,然后将何谨靠墙上,将门关上,用铜锁扣了下。
等安置好何谨再来收拾你们!
花椒瞪一眼门,重新架起何谨,往青梅阁去。
刚行完笄礼,花椒瞪曲裾尚未换下,正是深厚,再加上架着一成年男子,行路间,花椒觉得格外有些费力。
没走多远,便觉得身热,忍不住抬手扯开领子。
身上,何谨也似个火炉般,无力耷拉着的脑袋摇摇晃晃落在花椒间上,呼出的热气灼烧的花椒耳根起一层鸡皮。
鼻间,浓郁的男子清新的气息,勾得花椒心底直痒痒。
喉间,更是干涩得似要冒火。
脑中一阵迷糊晕眩,花椒忍不住凑近何谨。
“二,妹,妹……”何谨半眯着眼,呢喃出声。
一声二妹妹,愣将花椒理智拉回:不对,她这情况不对。
“唔……”何谨扯开衣襟,一声呻吟。
他也不对!
花椒猛松开何谨,将其扔在地上,后退几步。
刚才那药,不是单纯的迷药,而是……
花椒心头将那男人以及其背后之人恨骂一通,奈何她无能为力,真真是欲哭无泪。
迷药她能不受影响,可这个药,她第一次啊!
不管如何,花椒调起内息,一寸寸运转,然体内的邪火,仍旧喷涌。
地上,何谨颤栗着站起,蹒跚向花椒扑来。
本清透的一双眼此刻充满**,神色有几分狰狞。
要不她回空间?
不行,何谨这模样,独留在这,可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要不,将他打晕过去?
想到便做,花椒撑着身子,等何谨靠近,深呼一口气,几乎又沉溺过去。
狠咬一口舌尖,剧烈的痛感让其清醒,然即心底手起手刀落。
何谨一下晕了过去。
“呼”
花椒长呼口气,却不敢再靠近,她怕一会真的变身成饥渴的女暴龙,那就惨了!
瞅着地上脸颊红似火的何谨,花椒扔去几团草木息,目光无意扫过不远处一水缸。
有了。
花椒颤着,奔向水缸,用力砸破上面一层浅冰,丝毫不嫌弃地用水扑面。
已是寒冬,虽未下雪,但天也冷得不行。
然而,如此冷得水,扑在脸上,花椒丝毫没觉得冰,反而觉得舒服。
将碎冰捞起,花椒捧着到何谨身旁,利索地将碎冰糊他一脸一脖子。
花椒看看离得且远的青梅阁,又看看从小路穿过去,更近的百草屋,这个样子,显然还是去自己的窝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