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能让你每隔半时辰,就经历这般半个时辰。且不知你能熬过几个时辰?”
花椒的话一圈圈在大猴子脑中回荡,就不停歇。整个神经、意识紧绷着,似乎又放空,连怎么走出花家都忘了。
夜风拂过,鼻尖缭绕着淡淡草木泥土的气息,夹杂着丝丝香甜,大猴子猛然惊醒。
天晓得,在那瞬间,他经历了什么?
入口的清凉,腹部漾起的暖意,还没等他感受那种经历极度痛苦之后的舒适,疼痛却来得猝不及防。
从腹间蔓延,整个腹部心口,而后四肢,头部,似千万根细如牛毛的针扎下,从隐痛,到剧痛。而即,四肢百骸,从经脉骨血到表皮头发根,如万只蚂蚁啃噬,毫不留情。
那种痛……
仅是回忆,也让大猴子猛打一个寒颤,额间滑落一滴冷汗。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何为生不如死。
“若你敢背叛我——”
花椒带着柔萌灿烂的笑,映入大猴子眼前,吓得腿脚一软,“啪”一下摔倒在地,许久都没爬起来。
“刚喂下的是一种蛊虫,我养了许久。若他日外头有流传出这样那样的流言,那我便催动它……不要想着要我命,它因我生,自也会因我而死。我若丢了命,真抱歉,猴子叔,它会带你一起来陪我。”
“瞧,总还是虫子更让人信任,不是吗?”
“哦,忘了告诉你,这蛊虫死时,喜欢做饱死鬼,所以会先将你的心肝脾肺脏吃完。也就是说,在你彻底咽气前,你得先疼上个个把时辰。”
那是个娇嫩小娃娃吗?不,那简直是魔鬼!
大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娘的大觉不好好睡,瞎起啥贪心,瞎翻啥墙?这下可好,把自个的命一道给翻人手里去了!
见了个大鬼!
二十多的大男人,跌跌撞撞地爬起,擦把鼻涕抹把泪,往家里走去。
看看开始未亮的天际,已经西移快落的月亮,再过一个时辰,差不离该天亮。
大猴子哭得难以自持,打了个嗝,猛地睁大眼。
他貌似发现了个了不得的事!
“这虫,要是,要是死了?”大猴子捂住腹部,喃喃自语,“我得死,然后,她要死了,那虫就会死,那我也会死。所以我不想死就得让它活着,它要活着,那她得活得好好的才行!”
“所以……”
从今往后,我真的得替她上刀山下火海,这不是主要,更重要的是,我得时刻保护她,护她一定得活得长长久久才行!
大猴子下意识一拍腿,疼得差点跳起来,嘴里一连串脏话不要钱地往外抛。
摸摸一身空没半个铜板,却满是伤的自己,悲从心来,当真是比赔本买卖!
想想,大猴子又哼唧哭起来。
一直到自家门口,眼角扫过隔壁的牛家,大猴子停下步子,觉得自己似乎哭忘了什么东西。
嗯,是啥呢?
牛寡妇!好你个下贱恶毒的黑寡妇!
“我下山回来时,瞧见那牛寡妇与村长正打得火热呢,哼哼唧唧的声音都吵得我耳朵疼,可没瞧见她哪不舒适。”
“怎么,你竟不知道?他俩一起都十年了!”
“他们还约了明晚,哦,不,再过一个时辰就天亮,那应该是今晚,村口老杏那块,你晚上去瞧瞧就知道了。”
花椒带着轻鄙的话,在大猴子耳畔划过,气黑了脸。
亏得他还沾沾自喜这么久,亏得他还想待她好些,敢情,原就是下贱皮子。
大猴子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成了个笑话,大笑话。那牛寡妇还不知怎么地嘲笑着自己,蠢笨不堪,遭人利用却不知,还洋洋自得。
“好你个牛寡妇,走着瞧!”大猴子狠啐一口,才拐着腿进门。
花家,忽悠走大猴子的花椒,被大猴子当成妖怪恶魔的花椒,这会瘫坐在地,小身体趴在竹椅上,埋着脑袋,一语不发。
本就临近于耗竭边缘而费力坚持,在最后被大猴子用上精神力攻击后,瞬间掏空。
精神力攻击,她这世还未有过练习,全凭借上世的记忆行事。那般突然,倾巢而出,全然超出她如今的能力。
可是,若不这般?花椒不敢赌。
那一攻击后,花椒头疼欲裂,却依旧支撑着,就为不让他瞧出半点异样,所以才会说放几句狠话压压,让他没心思注意其它。说说牛寡妇的事,再给他本就恐乱的思绪多一击。
然后,这几日功夫,且慢慢去琢磨这些,别来打扰她。
顺道,借大猴子的怒,教训下那牛寡妇。
咽口口水,“嘶”舌尖一股刺痛,还有淡淡的铁锈味。
为了说那几句话,她可把自己的舌尖都咬破了。
大猴子并不知道,他觉得轻鄙带着嘲弄味道的话语,原来是因为花椒正气不足,精力不够。当然,花椒也不会让他发现。
毕竟有前世那近三十年的经历,装大神高人范的技能,还是娴熟的。
趴在竹椅上的花椒,绷着脑中的刺痛,一点点回忆与大猴子谈话的细节,回忆大猴子的神色变化,在确定没有任何漏洞后,嘴角凝起笑,放空大脑,沉沉睡去。
她已顾不上屋里的一团糟乱,现下最重要的,是休息,是恢复异能和精神力。
再次醒来时,花椒觉得好了许多。尽管身体疲惫笨重而有些反应迟钝,脑仁也依旧有针扎之疼。但相比先前,可忽略不计。
屋外,天已有亮色。屋内,依旧一片安静。
看来,大猴子的迷药药效很强,她娘翻了个声,又沉睡过去。
“呼。”花椒轻叹口气,她得起来干活了。
磨磨蹭蹭地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她娘屋里收拾整齐,而后开始归置堂屋,一切归于原位后,又打了桶水,将地上留有的血痕擦掉。
冷汗浸湿后背,花椒喘着粗气,时不时地需要停歇会。
直到晨曦穿透云层,落到院里,花椒方才做完。
坐靠在门槛边上,花椒看着墙角有些零落的刺靡,在晨曦的照耀下,枝叶花朵上点点水珠,少了几分颓靡之态,多了几许勃勃生机。
昨夜,不,确切地说,是两个时辰前,那些经历就似虚无。
“咚咚咚。”院门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