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什么呢？”

一个轻柔的声音钻进白盏的耳朵，白盏吓得一脚扎扎实实踩碎了屋顶上的几篇琉璃瓦，瓦片破碎的声音在深夜格外清晰。

她拽着桓司到屋顶的另一侧趴下，生怕被师父看到。

张国忠披着外衣，挑着灯笼走出书房，努力向屋顶上看看，琉璃瓦在院子里灯笼的映照下，散发着莹莹光亮，整洁而美丽。

唯有一处，几个瓦片破碎，散落堆积，破坏了整体的秩序。

张国忠摇摇头，想来又是野猫打架，还是明日再让人来修吧。

他提着灯笼在院子四处望了望，确认没有人后，又回到了书房。

然而在屋顶的另一侧，桓司趴在冰凉的瓦片上，紧紧握着白盏的手，与她对视，“我回来了。”

白盏看到桓司是有一丝惊喜的，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还好，不是什么大——”话还没说完，两只手就被登仙扯开，登仙不留情面地腾挪到二人中间，打断他们的话。

“在这聊什么聊，先回去再说。”

桓司轻笑一声，越过登仙问白盏，“相见你师父吗？”

白盏一下子愣住，桓司怎么会知道她和张国忠的关系呢？

登仙反应更大，一把从后面掐住桓司的脖子，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松手！”

“不松！”

“松手！”

“不松！”

桓司最讨厌被控制的感觉，他盛怒之下一掌拍在屋顶上，登仙只听到自己身下的琉璃瓦从头上碎到脚下，没等反应过来，整个人伴随着琉璃瓦的碎片往下坠落。

坠落是小事情，关键是绝不能放过桓司这只黑鸟，登仙的力气没用在控制身体上升上，反而用在拽桓司脖子上，偏要把他拽下来不可。

白盏可从来没见过登仙如此倔强的时候，努力扑棱着往下拽桓司，甚至悬挂的那只手也攀上了桓司的脖子，场面极其震撼......

白盏被事情的发展吓了一跳，想起师父武功一流生怕登仙只顾着打架，半截身子被师父砍下来，干脆顺着那个洞，一下子跳进了书房。

抬头一看书桌的位置，哪里还有人影在，白盏推开眼前挡住视线的登仙扑腾的双腿，一步步走到书桌前面，去看张国忠刚才看读那本书。

刚把书扯过来，却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人影。

张国忠正手里拿着剑，畏畏缩缩地蜷在角落盯着她。发现白盏看见他之后，几乎要哭出来，“饶命！饶命！”

“噗通！”身后又是屋顶破碎加上两个人坠落的声音。

登仙得意洋洋，喘着粗气庆祝自己的胜利，却早就忘了为何发起战争。

桓司捂着脖子，嘴上发出“嘶嘶”的声音，满脸仇恨地盯着登仙。

登仙拍着身上的土，突然发觉事情不对，向书桌方向看过去，白盏站在书桌前面，身子朝向某各个角落，再看向角落，张国忠正畏缩在那里，一脸苦相，打着哆嗦。

桓司率先一步向前，“说吧，准备怎么动手，现在就灭口还是留两天？”

白盏红着眼眶，白了他一眼。

“走吧。”

“这就走？”桓司有些惊讶。

登仙从后面抱住桓司脖子，“叫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然后伸展双翅将桓司从洞中飞了出去。

白盏失神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拱起双手行了一个礼，“深夜打扰，有失礼数，还请师——先生见谅。”

“等等！”张国忠开口，声音居然也粗重许多。

白盏回过头，看着张国忠。

张国忠举着右手，扔掉了手里的剑，颤抖着声音不可置信地问：“是不是，是不是柔儿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白盏犹如晴天霹雳，她抬头着上方的洞，洞内一轮皎月高悬，她一跃而上，似要攥住月亮，却只是平平稳稳踏在了琉璃瓦上。

“登仙，快走！”

登仙一把抱起白盏，从窗口飞进了客栈房间，还不忘随手关窗，让桓司正好撞在窗户上。

白盏坐在桌子旁边，久久不能平静，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居然让师父认了出来。

不一会儿功夫，桓司一脚踹开房门，气鼓鼓地进来，“登仙，你真是死性不改。”说完坐到白盏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喝。

登仙傲娇地抬了抬头，不去理会他。

白盏呢喃道：“我该怎么办？”

桓司明知不是在问他，还是抢着回答：“杀了他。”

白盏皱着眉头，恶狠狠盯着桓司，警告他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桓司也不退让，从白盏腰间抽出匕首，放在白盏手中，然后握着白盏的手让她攥紧，说：“相信我，你会杀了他的，不过要动手，就要赶在你师父来之前，那样简单很多。”

“我师父？”

桓司意识到口误，赶紧改正，“说错了，掌门赶到之前。”

白盏和登仙都盯着桓司，桓司开口说：“你们相信时间可以倒流，岁月可以轮回吗？”

白盏和登仙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看桓司像看一个怪人。

但是登仙想到了脑海里的那些画面，那些风沙那些人，那些沾染血迹的尘土，和乌云覆盖的天。

他突然觉得，桓司正在严肃地说一件事，虽然表情没那么认真。

白盏笑着说：“你难道是想说，现在的一切你都经历过，然后又重新回到了这个时间点，对吗？”

桓司点点头，也是笑盈盈地看着白盏说：“是的，我没有在开玩笑。”

“也就是说，你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知道很多事的结果？”

桓司摇摇头，“开始几年的事还能大差不差，但是越往后，事情的发展会因为各种各样细枝末节的改变，变得天差地别，每一次，都会有不同的经过，却有着相同的结果。”

登仙听到这话，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时他们灰头土脸地一起穿越戈壁，有时候又能手握重兵挥斥方遒......

“什么结果？”白盏问。

“你——”桓司想要说“死了”，这两个字如鲠在喉，也掐住了他的心脏，于是只能改口说：“白盏，这次千万不要喜欢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