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可怕了。”

“失踪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像我们这样有什么好怕的。”

早上烫报纸的男仆看到最近又出现两起绑架案的新闻后，晚饭时佣人餐室里讨论这几桩事件的声音就没停过。

“就算我们没钱付赎金，万一有人丧心病狂把孩子拐去卖掉呢？”

“想多了吧你，咱们国家自打前任女王继任以来早就废除奴隶制和禁止人口买卖了，不可能不可能的！”

好几个男仆因为经常外出跑腿帮主人和总管交接处理事务，耳闻目睹之下熟知不少事情。但总管侯佐先生却不赞同：“我们国家是禁止，然而贝吉尔那边还盛行奴隶制，我听说还有不少奴隶市场。”

“真的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吗？”年轻的女仆们倒抽了口气。

从去年开始不时会有绑架案发生，虽然目标都是巨额赎金，但那些小孩没有一个平安回来过。联想到这点，餐室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玛尔法淡淡地打破僵局：“侯佐先生，您就别吓他们了。”

侯佐于是呵呵地笑道：“开玩笑开玩笑。”

“假、假的吗？”

“也不是。只是从咱们国家到贝吉尔少说也要耗费半个月，而且人贩子不会搭邮轮，考虑到成本等因素，只会选择最便宜的载货商船。那些载货商船大多环境条件恶劣，能撑到目的地的孩子恐怕没有几个……综合以上种种因素，从咱们国家拐卖小孩到贝吉尔根本得不偿失。”

也不知道佣人们听懂了没有，半晌没人搭腔。

菲雅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说：“侯佐先生您知道的事可真不少。”

“我以前上过那样的商船啊。”侯佐长叹一声，“我还没到诺比兹亚家前也曾做过生意，经常在海上往返，为省成本搭过不少载货商船，途中也经历过不少事，什么水手反叛、谋杀等等都不在话下。其中有次我在船舱里记账时听到哭声，几经辗转才知道那艘船上有个人贩子，拐了好几个小孩正等着卖进奴隶市场。但是抵达港口时，小孩们都已经病死被扔进海里了，因为这件事，那人贩子没法挣到钱，转头怂恿了船长跟水手将我们几个人的货全数劫走，还把我们扔在贝吉尔自生自灭。”

“后来呢？”

“托福我在贝吉尔遇见了老爷，再之后就跟着老爷做事了。”

想不到侯佐先生年轻时经历过不少风浪，佣人们钦佩的同时也不免心疼那些无辜的孩子。

百年之前，这个国家——莫尔菲斯帝国也存在着奴隶制度，但最先废除这项制度的是早已亡故的斯朵兰卡公爵，他统领的领地也是第一个禁止人口贩卖的。随后公爵的妹妹兼前任女王也在全国推行这项政策，虽然触犯不少人的利益，最终总算成功废除了奴隶制和人口贩卖的行为。话题于是顺着人贩子拐到公爵及王室上。

“前女王陛下……不就是老斯朵兰卡公爵的妹妹吗？”

“斯朵兰卡公爵，我也有听说过！”玛莎终于听到自己知道的事情，精神瞬间振奋，“我老爸以前经常说要去斯朵兰卡领定居，说那边气候好什么的，每次都会夸好久！”

“那都是过去了，现在那块领土四分五裂，听说为了争夺那些宝地，好几个贵族势同水火。”

“还有这种事？”

玛莎稀奇地看向一无所知的菲雅，“你不知道吗？我爸爸在地主家也有听说，好像争得最凶的是当今女王宠臣和公爵的女婿……咦，叫什么来着？”

吃完饭在缝头巾的赛蒂难得接话道：“伊莱兹·恩格斯公爵和托马斯·切雷萨伯爵。”

“对对！”

这些事在场的人好像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菲雅不禁苦笑：“我对政治实在不感兴趣。”

“你前雇主没提起过吗？”赛蒂问，“我听说那位夏洛蒂·克莱尔曾经在斯朵兰卡公爵家里任职不是？”

“是有过此事，但老师她很少怀念过往。”

“原来如此。”赛蒂理解地点头。

“我唯一知道的只有斯朵兰卡公爵家已经遭灭门了。”

“这件事当年可是轰动全国，据说是对公爵怀恨在心的贵族们……”

“咳咳！”玛尔法清清嗓子打断赛蒂的话，“这些事轮不到我们讨论。既然大家都吃完饭了，赶紧收拾收拾明天还要早起，这几日要准备搬家，会比平常更加忙，先做好心理准备。”

“是——”

就这样，晚餐宣告结束。

因绑架案元凶未被捉拿归案是事实，尼亚的外出许可被驳回，加上侯佐事先跟大少爷洛萨提起过，所以尼亚即使闹到他那儿也得不到外出机会。

至于宅邸这边，由于主人即将搬迁，园丁早早地将之前送到牧场的几只看门狗带回来。

本来打算这两天启程，孰料计划赶不上变化，洛萨入手的一批舶来品出了问题，港口所在的普特里跟王都是相反两个方向，他只好将计划延期先去普特里处理货物。

最快五天最迟也要一周左右，表示尼亚又得在家待上这么长时间。

玛尔法想着若尼亚再来央求，反正搬迁的事情已经准备好，干脆就派几个空闲的男仆跟着一块去好了。

意外的是接连两天尼亚连门口都没出去过，整天待在教室里面，最后甚至连菲雅都没让她离开过，午餐和晚餐也难得让人准备两份，似乎就让菲雅在教室跟着吃了。

正好下午接到洛萨发来的电报说明天就能回来，玛尔法上楼到教室打算将这事告诉尼亚，顺便看看屋里的情况。

结果打开门，满地纸张狼藉一片的教室令她皱起眉。

“少爷……你们这是？”

主仆二人席地而坐，十根手指头缠绕着浅色的毛衣线翻来翻去，尼亚尤其开心的模样。看到女管家前来，菲雅站起身松开手指头的线还惹得尼亚一阵不满。

“我还没翻呢！”

“你们在玩什么弄得这屋里这么乱。”地毯上堆着不少旧报纸折叠而成的东西，圆球、动物、花朵应有尽有。

“报告玛尔法夫人，我跟小少爷正在翻花绳。”

菲雅回答。自打看到尼亚撕书的浪费行为后，她知道直接阻止会产生反效果，便把他扔地上的废纸拾起折成小动物的形状。这种把戏果然吸引他注意，菲雅答应教他折纸的前提是不许用书页和白纸，于是尼亚找来家里废弃的旧报纸折了两天。

今天因为叠立体动物需要特别多的耐心，折腾一上午尼亚显得有些烦，她才拿口袋里的毛衣线教他翻花绳。

玛尔法告诉尼亚后天就可以启程去王都的事便离开教室，关门前听见尼亚冲菲雅喊着要她再翻一次桥梁的话，那本人估计都没察觉到的带着些许撒娇的语气令玛尔法颇为怀念。

“夏洛蒂……不愧是你教出的孩子。”

菲雅不过是想让尼亚安分几天，不料自己反倒惹上麻烦。

尼亚对折纸的喜爱程度，甚至到了允许菲雅一同前往王都宅邸的地步，这是她完全始料未及的事。偏偏玛尔法同样驳回她留在乡下别墅的请求，最终只能乖乖坐上前往王都的马车。

诺比兹亚家三匹马都套上车子出动，一辆坐着大少爷跟总管，一辆坐着尼亚和菲雅，虽然都有行李捆在车上，但更多东西都放在剩下那辆马车上面，只有玛尔法跟另外几个女侍坐在车里头。

赛蒂身为女仆长被吩咐管理别墅，另外一些要跟着去王都的佣人则统一坐在租来的公共马车上。

“少、少爷……为什么您非要我跟着去王都，我留在宅邸不好吗？”

“带你去王都见识见识你还不乐意了？”尼亚白她一眼，那眼神显然在责怪她不识好歹。

“可是，您不是怕我跟哈德斯先生见面吗，现在哈德斯先生应该也在王都吧……”

“你以为你能见到我家的客人？再说城里的宅子也需要人打扫不是。”

“……说得也是，您真贴心。”

能继续做打扫的工作就好了，唉，不管怎样随遇而安便是——

这时的她还很天真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