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特别篇 暗香(太子妃视角)(终篇·十)(1 / 1)夭姽包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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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双看到这般情形,一时吓得脸色惨白,大叫了一声。我的心里很乱,当真是天意弄人。可是清晰的疼痛感却在告诉我,这一切只是仓皇一瞬的馈赠,我留不住。

我并不敢再动弹,但鲜血还是不断在涌出。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恍惚之间我觉得我被人一下打横抱起,我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而急促,他大抵很担心吧……想着,我终于觉得安心了些。慢慢的,那声音也再听不真切,黑暗从四面八方袭来,我无力躲避。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再次睁开眼。屋子里很安静很安静,我能听见滴漏的声音。听着那水声,仿佛我再次坠入那幽深的水底,下落、沉溺、几近窒息。我拼命挣着想要起来,身上却没有半分力气。余光终于瞥见他。我忽然觉得心安,仿佛在水中寻到了浮木,找到了可以紧紧抓住的依靠。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依赖。

我并不再做什么,就是侧过头去看着他。殿下坐在桌边,此时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枚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玉佩通体乌黑,遥遥望去也晓得,必是于阗的墨玉。京中四殿下最喜欢这些奇珍,颇得雅趣。

正想着,殿下突然抬起头,瞧见我醒了,便稳步上前来。殿下的脸上并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虽然错愕,但是我们也只能接受这一切。

我的心里还有一点点侥幸,沙哑着嗓子问道:“孩子……”

殿下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我的手。

我也不再说什么。本就心知肚明了,方才那般情形,便是强留住,怕也是先天孱弱,生来便是遭罪。

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出乎意料。可还不等我品味那份惊喜,上苍却又把那份礼物收走了。给了希望,转瞬却灭个干净。我的眼睛干涩,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殿下只是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他原有很多话想说,可是怕我情绪太过激动,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我心里是知道的。毕竟如今还在陈家,我总不能胡来。

秋水端了药进来,瞧见我醒了,眼底闪出一种异样的神采。她端着药快步走过来,有些泫然欲泣的样子:“娘娘可算是醒了。娘娘昏迷了这大半日,奴婢们也跟着殿下一般的揪心……”

“秋水!先服侍太子妃用药吧。”殿下站起身来背对着我,我瞧见他的左手微微颤抖,最后终于紧攥成拳。他的心里一定不比我好受。可如今是在陈府,国舅爷的府邸。陛下素来宽纵陈绍安,圣意难测,我们未必可以做什么。

等我用过了汤药,殿下便走了出去。我晓得,陈大人此刻必侯在外间。毕竟事关天家子嗣,若是陛下真的怪罪,陈家怕也是要遭难。如今这般风光的陈府,也有可能变得如同虞府一般,转瞬破败。

秋水扶着我坐起来,又拿了几个软垫垫在我的腰后,又细细地掖了掖被子。我瞧着她忙活了这一阵,一下拉住她的手想让她歇一歇,却瞧见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我心中有些感慨。方才出来的时候秋水并没有跟着,想来消息已经到了宫中。

果然秋水有些犹豫着道:“陛下如今已经知晓了……”

我瞧她迟疑的样子,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陛下希望此事不要声张,对吗?”

我尽量维持着平静。可秋水还是觉出了我的情绪,就着跪了下来:“陛下希望娘娘把这事压在这里,不要再让旁人知晓了。风言风语,总是……总是有损东宫的颜面的。至于此事,陛下也会有个公正的裁决。娘娘如今,只管先养好身子……”

怪不得我们如今还在陈家府邸。天家威仪……我冷笑起来,我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陛下如今,连他所有存在过的印记都不准许留下吗?我无比心痛,却只是无声的嘶吼。我的嗓子早就沙哑了。秋水的眼泪簌簌而下。我知道,她也很难过。不管是不是为了殿下的缘故,秋水待我很好,刚刚进东宫的时候,下人们不待见我,是秋水替我立了规矩,这两年来,她也一直很照顾我。我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待我好。

我闭上眼。我狠恨,可我不知该恨些什么。我想恨初双,可她原也不是有意为之,我想恨陛下,可他是天子,阿爹最最敬重的贤者,殿下的父亲,天下人的君主,从来顾全的是所谓大局。大抵我应该恨我自己。

秋水执起我的手,有些哽咽:“娘娘同殿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晚上我同着殿下回了东宫,初双想见我,可我却并不愿意见到陈家任何的人,殿下替我挡了下来,我便直接就上了备好的车子。上了车我却有些后悔,这般失礼,如今又是殿下一人在同着陈绍安周旋。我心中有些犹豫,此时殿下却也上车来了。

宫车行的很慢,殿下也终于缓缓开口:“这件事……明日我会请陛下决断……你如今便安心将养,不要劳心劳力再去想这些……”

连殿下也是这般说吗?我以为,就算不为我,为了他未谋面的孩子,他总会争上一争,可如今却还是这般。我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殿下愣了一瞬,随机有些无措地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纳她为侧室的。我们之间,从来只有兄妹之谊。”

我一瞬觉得殿下这副样子有些好笑,不忍再责怪什么。

我终于靠在殿下的肩头睡了过去。我好累,好累。

再醒来时我已在寝殿之中了,日上三杆,殿下早已不在身侧。

秋水听到响动,同着遇儿一道进殿服侍。她们都心照不宣的不多说什么,只是说些日常不打紧的闲话。我如今还在病重,便只是松松的挽了一个髻,从镜中望去,竟是憔悴了这许多。我有些愣神,回过神来却在镜中又看到了殿下。今日并无朝事,想来殿下便是去同陛下商讨昨日之事。念及此,我一下站起身。殿下却扶着我坐到了榻上,方才开口。

我能觉察到,殿下在斟酌着词句:“初双并不愿意嫁我,所以才会说那番话。如今,陛下也已同意不再让初双进宫了。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我知道我的声音一定很恐怖。如今我嗓子还没有好,说这话时又颇为激动,这句话一定说得很是恐怖。

殿下蹲下来,与我平视:“那汤药本就性凉,不宜子嗣……那个孩子,本来就保不住的。”

“况且母后当年带了很多侍从,如今宫里或还有陈家旧人......如此,她就大可以说你是有意构陷于她……”殿下闭上眼:“我们只是引火上身。”

我万没有想到,如今应当盼着息事宁人的,竟是我们。

往事历历在目,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初双那一下推得并不用力,我跌的也不狠,若是叫人知道汤药的事,肯定会以为是我以子嗣构陷于陈家小姐,为的就是不让她做侧妃,为的就是霸占太子殿下。那般言之凿凿的景象,我都可以想象的到,因为已是那般熟悉。就像他们说我害阿姐一样,以己之心,揣度他人之心。

我已经不在意旁人如何说我,更令我绝望的是,大抵真的是因为那汤药坏了根本......原来,竟是我自己,害死了那个孩子。

泪水早已涟涟,殿下终于不忍,可却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终于说道:“陛下已经答应不再言纳侧的事了。往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

瞧着他欢欣又无措的样子,我心中万分感动。殿下如今不愿意纳侧,是因为顾及我么……想着,我一下抱住殿下,搂得很紧很紧。

殿下明显也愣了一下,从前我不曾主动抱过殿下,他显然十分高兴:“原本陛下便是以子嗣之事为由,如今这般,倒叫他无话可说。”

我有些不悦了,殿下却毫无察觉继续说道:“君无戏言,陛下原本并不会因你有身孕而变了主意的。如今也算因祸得福。孩子虽没有留住,但那本就是留不住的,但也叫陈绍安留了个把柄,这般,他也便不敢对虞家......”

因祸得福?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下去了。昨天我还在想,陛下不愿意此事传扬,是为帝君者的考量,纵然显得无情,却也是于全局最快、最稳妥的解决之法,殿下往后若是遇到同样的情形,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如今看来,答案已经很是明显了。

从前觉得,陛下果决冷酷,殿下优柔细腻,倒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如今才知道,他们原是那般相像。

到底是父子。

到底殿下是储君啊,那是未来的天子,那是陛下最信赖、最尊贵的儿子。

我不懂宫中的那些较量,我不懂天家行事的规矩,我只知道,那是我的孩子,我同殿下的孩子。殿下如今却说得这般轻巧。

我一下推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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