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徐徐,柳絮纷飞,墙角下的风信草被混乱的风向吹的左右摇摆。
飞檐上的狻猊兽阔口獠牙,做仰天长啸状。
滴水瓦当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图案,被印花窗雯隔开。
影壁墙上的獬豸图象征正义与公平,也象征着官衙的威严和不容冒犯。
今日是冯家镇官衙开衙之日,也是招募的公务员第一天上班的日子。
官衙门口彩灯高挂,喜庆的红色帷幕盖着官衙的牌匾,门口的地上还铺着大红色的地毯。
仆役们早早的打扫起来,门口长街上的尘土被扫的干干净净,又用净水泼洒了一遍,就差牵条狗用舌头去舔了。
王灵萱的神色很不好,脾气出奇的差,姜洛儿撞到了枪口上,被训斥了一顿。
无辜的小姑娘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委屈的坐在石阶上,一双大眼睛水汽朦胧。
“怎么了?”
许久不见的老徐默默的坐到了姜洛儿身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没事,徐叔不用担心。”
姜洛儿的小脸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眼角微微眯起来,却把眼泪挤了出来。
她慌忙擦拭,小脸瞬间涨的通红。
“我我只是只是写错了一个字,灵萱姐姐就很生气,可可我已经改了!”
老徐哈哈一笑:“这不怪洛儿,你灵萱姐姐是因为别的事情生气,不是因为你。”
“真的?”
姜洛儿眼睛露出惊喜的目光,但随即又暗淡下来,以为这是徐叔在特意安慰她。
“如果不相信,你可以问问你大哥。”
老徐拍了拍她的头,起身去忙活了。
今天他的事情不少,他有一个新的职务,官衙总执事。
这个职务负责统筹官衙所有事物,给公务员办公提供最基本的要求。
安一个后世名词就是:后勤部长。
统一配套的官服、官靴、官帽,以及他们办公需要的笔墨纸砚,很多东西都要老徐解决。
而且今天是俸禄的日子。
没错,官衙开衙的第一天不是解决办公问题,而是先发工资。
因为所有新招募的公务员大部分都不是冯家镇本地人。
很多人都是从洛平府拖家带口的来冯家镇上班的,很多都租住在附近的民房里,缺衣少食,就等着官衙发的俸禄过日子。
一个月的时间或许能坚持,但总比不过粮食更能让人安心。
所以,公务员上班第一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自己就职的部门登记后,去老徐这里领取这月的俸禄。
李庭岳不差饿兵,既然要让对方干活,就要给他们吃饱。
林烟儿的房内,李庭岳轻轻抽出了被林烟儿当做枕头的手臂。
林烟儿嘴角上扬,眼睛睁开了一下,又闭上了,翻了个身,向李庭岳怀里挤了挤。
一个滑腻温软的身子进入了自己怀里,那种触感让李庭岳的血液再次沸腾起来。
想起昨晚的癫狂,李庭岳再次搂住了怀中的女人,手有些不老实的动了起来。
前院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李庭岳想要进一步的动作。
这时候,怀里的女人动了一下,李庭岳就知道她已经醒了。
“今日是官衙开衙的日子,起来吧。”
李庭岳伸手拍了拍林烟儿光洁的肩头,翻身下了床。
穿戴整齐,他刚想开门出去,身后传来了林烟儿的声音:“你从窗户走。”
李庭岳愕然:“为什么?”
林烟儿从帷幕后探出一张精致的脸庞,脸蛋布满红晕,娇嗔道:“不为什么,就是要你从窗户走。”
李庭岳看了看外面已经彻底明亮的天色,又瞅瞅距离门框只有五步之遥的窗户,彻底懵圈了。
这走门和走窗户有什么分别?
不过既然主人说要走窗户,也只能走窗户了。
刚从窗户爬出来,小七已经等在这里了。
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笑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主公,昨晚兄弟们都在林姑娘门外防守,没有让任何人靠近。”
小七舔着脸在向他表功,李庭岳却差点没晕过去。
他的护卫队不去守卫他自己的房间,却跑到林烟儿的房间外守护,傻子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难道要告诉别人,他和林烟儿只是纯洁的友谊关系,昨天晚上讲了一晚上的睡前故事。
不知道这话说出去,有多少人会信。
李庭岳看了一眼小七猥琐的笑容就知道,没有人会信。
“主公,军师说等你醒了去找他。”
小七的护卫工作做的很尽职,尽管朱振看起来很着急,但领导正在和女人讲睡前故事,实在不适合打扰,就把朱振打发了。
“他有说什么事吗?”
“没有,不过看军师的脸色不是很好,事情恐怕很着急。”
李庭岳点点头:“走,去见见军师。”
两人一起向外走,小七顺便还禀报了另外一件事。
昨天晚上,诏安使团中的一名护卫去见了周正的一个仆役,两人在一处小巷中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军情司的人因为距离太远,没有听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还有一件事,胡佷昨晚去见了郭玉,两人也是密谈了半夜,快天明的时候胡佷才离开。
“这事军师知道吗?”
李庭岳思忖片刻,已经有了些许明了。
“知道,不过军师未必是因为这件事。”
李庭岳不再说话,带着小七一路来到了朱振的住处。
老家伙此时正在闭目养神,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看样子像是在酝酿什么绝世好文。
李庭岳默默的坐在了朱振对面,小七招呼仆役去端来了早饭。
一碟咸菜,两副碗筷,还有两碗麦米粥和几个包子。
李庭岳拿起包子咬了一口
嗯,还是肉馅的,不过却多了一点切的稀碎的柳树嫩芽,非常香甜。
他大口吃饭的举动终于让朱振睁开了眼睛。
满眼无奈的看了一眼李庭岳,他也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吃完饭,仆役撤去了碗筷,朱振终于开口说话了。
“是老夫急躁了,此事不应该操之过急,也许放松下来,才能看清事情的本质。”
李庭岳无所谓的道:“其实先生是身在局中,心绪烦躁,才被掩饰蒙住了眼睛,只要放松下来,换一个角度去看,事情很轻易的就可以看清楚。”
“老了,脾气反而不如年轻时了。”
朱振叹了口气,接过李庭岳递过来的茶盏,轻轻啜饮一口。
“此事到了关键时刻,告诉军师,也是想让军师拿个主意,到底该如何做?”
朱振沉默了片刻,严肃的看着李庭岳:“主公要问老夫的意见,那自然是不希望主公去冒险,幽州胡人兵马众多,主公的安危是最主要的,但”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刚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李庭岳打断了。
“但此事却是一个机会,卫瓘这头老狐狸定是看出了朝堂上无人能够解决这件事,才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料定我不会放过这个能让冯家镇摆脱大晋管辖的机会,不管我能不能成功破局,对朝廷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李庭岳知道这件事不管成与不成,自己都是炮灰。
朝廷给的封号随时都可以拿走,所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罪名而已。
卫瓘为了他不可能得罪皇后和朝廷诸公。
最终他和冯家镇都是要被清除的。
不过,就算如此,李庭岳也不准备放弃此事。
结果不重要,过程才是要紧的。
只要有了朝廷的册封,不仅是他,整个冯家镇都会摆脱盗匪的身份,成为朝廷正式的官员。
这才是李庭岳真正看重的。
所谓的画大饼终归是画大饼,“名正言顺”四个字深深烙印在各阶层的心里,轻易不会被抹去。
想要做任何事情都绕不过去。
只要解决身份问题,他就可以做很多事情。
比如:造反。
李庭岳对事情分析的极为到位,而且对此事他也早已有了决定,但还是想听听朱振的意见。
朱振长出了一口气,神色凝重的看着李庭岳:“此事很难成功,值得吗?”
“我身后有十万百姓,还有军师这样愿意跟着我的人,值得。”
李庭岳最后一个字说的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朱振不再说话,起身对着他拱手,深深弯下了腰。
周正心情愉悦的站在屋檐下看着收拾箱笼的仆役,身后伺候的仆役小声说着什么。
“老爷,事情就是这样,具体的事情他也不知道,您看,该怎么办?”
仆役声音很小,只有周正能听到。
“有意思,朝廷里是没人了吗!竟然派郭玉来当诏安使,还是庙堂里的那些老爷们看不起李庭岳呢?等着吧,咱们看好戏。”
周正神色轻松,从仆役手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烧酒真是好东西,要是在寒冬腊月喝上这么一口,打仗那才有劲儿。”
周正陶醉的闭上眼睛,回味着酒的余香。
“对了,让你盯着冯家镇准备的聘礼,可准备好了?”
周正眼睛斜了一下,像是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一双小眼睛瞬间变得色眯眯起来。
一个身穿淡黄色衣裙的女子从侧院长廊中走过,身姿窈窕,发丝如兰。
“老爷,您要是喜欢,要不要”
仆役看到自家老爷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瞬间明白了。
作为老爷的心腹,这点心思哪有猜不到的。
啪!
仆役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
“你要想死别连累老子,这里可是西北,不是咱们为所欲为的成都府,李庭岳不是善茬,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正是色,但还不到色胆包天的地步。
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比谁都清楚,不然也不会把他派来和李庭岳谈条件。
“小的知道了。”
仆役捂着脸,神色说不出的委屈。
片刻后,仆役继续说道:“冯家镇正在全力准备聘礼,绝不会耽误了老爷的行程。”
周正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睛再次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