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池走了?”
李庭岳站在大帐门口,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丝,语气怅然。
“嗯!”
小七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走之前他说什么了?”
李庭岳语气依旧带着一丝怅然,仿佛是面对如此天气,心情很不好。
只是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着一颗石子。
小七讷讷道:“他说回家安顿好妻女,就来投奔主公,不管是造反,还是杀人,他都会做,但请主公原谅他在此时离开。”
沈池不是傻子,李庭岳没有经过大晋律法就把一郡太守杀了,如果平安无事连鬼都不信。
在他看来,李庭岳是为了他们才会如此做的,如果不是还有妻女没有安顿好,当时他就会跟随李庭岳。
自己也有王霸之气了李庭岳默默吐槽。
“现在的冯翊郡,哪里都不安全,还是让他老实待在家里照顾妻子孩子吧,不要跟着再过来了。”
他很欣赏沈池,一个为了妻女明知是送死的事情,却义无反顾的去做。
这样的人,不管是心性还是人品,都不会太差。
“主公,我有一件事做错了,还请主公原谅。”
小七搓了搓手,一副想邀功,又极力隐藏,却怎么也藏不住的神色,还夹杂着一丝丝得意。
“说吧,如果罪责不重,那就只打十军棍,如果重的话,那就一百军棍。”
李庭岳神色淡然,随手扔下了手里的毛笔。
这几天心理压力比较大,正好和小七开开玩笑,缓解一下思绪。
小七的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如何分辨轻重还不是李庭岳说的算,貌似自己这顿军棍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
“我让沈池带着那些人去冯家镇了,咱镇子人口少,事情多,那些女人去了,总能找到事情做。”
小七舔着脸,努力想说明自己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很重要。
“嗯,你说的对”
李庭岳点了点头,还没等小七脸上露出喜悦的神色,又道:“她们吃的饭都算在你头上,这样一来,咱们镇子就真的只赚不赔了。”
小七一呆,几百个女人的饭食他如何养的起。
黄景瑜在旁已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看同伴倒霉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爱好之一。
就在几人闲聊时,外面传来了一片嘈杂声,同时还有战马的嘶鸣声和传令官的呼喊声。
黄景瑜离开营帐,向外面走去。
小七站在门口,叫来了更多的护卫。
“不用紧张,应该是京城那边的人来了。”
李庭岳话音刚落,黄景瑜就踩着一双沾满泥水的鞋子走了进来。
“主公,京城来了一位传旨官,已经到了营门口,指名道姓要你去迎接。”
黄景瑜愤愤,要是以他的脾气,对方如此说话,现在他已经把对方的脑袋砍下来喂狗了。
可这其中还牵扯到李庭岳,他便不敢妄动了。
“主公,要不要?”
黄景瑜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庭岳笑骂:“不过是一个宣旨的钦差,也许接到的命令就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为难这种人做什么,走,跟我一起去迎接钦差大人。”
不得不说,李庭岳还真是猜中了。
前来宣旨的人正是郭玉,每次悲催的任务好像都有他。
而他接到的命令也正是要给李庭岳一个下马威,为此,朝廷诸公还专门派了禁军铁甲来保护他的安全。
上次的诏安使已经给郭玉留下了相当大的心理阴影。
这次知道又是李庭岳后,他极力反对过,却还是只能无奈的接受了。
上次诏安使的职责让他恢复了奋勇将军的官职,这次有朝廷大佬许诺,完成任务,官升两级。
即使面对如此大的诱惑,郭玉依旧是不想接这份差事。
李庭岳在他心里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能不见面,最好永远不要见。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打断了郭玉的遐想,就听到外面吃传来了一个声音:“卑职李庭岳,前来恭迎大人,请大人入营。”
声音宏亮,字正腔圆,但听到郭玉耳中,怎么都感觉有一种调侃的味道。
朝廷诸公的意思是要狠狠给李庭岳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朝廷的威严。
必要的时候可以打一顿板子。
可郭玉是吃过李庭岳苦头的人,洛平府的牢狱之灾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面对李庭岳,他先自矮了三分。
“带路,入营。”
简单的几个字代表了郭玉此时复杂的心情。
既要保持朝廷的威严,又不想把李庭岳得罪死,这差事
郭玉心中叫苦。
车轮碾过泥泞的地面,在雨中缓缓驶入了军营中。
骑兵重甲踩在地面上,溅起了无数的泥点子,声音隆隆,看起来非常有气势。
李庭岳却嗤之以鼻。
重甲骑兵作战最重要的就是天时地利。
如此泥泞的地面,还有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说一身盔甲穿在身上有多难受。
在没有马镫的情况下,保持在马上的平衡就很难了。
再加上马蹄打滑,估计这支骑兵还没有开始冲锋,已经有很多人跌下马被后面的马踩死了。
如今天气还不算热,穿这一身盔甲还没什么,如果天气炎热起来,不用打仗,敌人只要和他们耗时间,就能把他们热死。
在李庭岳看来,禁军的重甲骑兵除了好看,哄人,一无是处。
进了军营,郭玉脸色阴沉的下了马车,冷冷的看了李庭岳一眼。
李庭岳却乐了,这可是老熟人,卫瓘把他派来宣旨,看样子杀魏平的事情应该不重。
同时,他心里也是一沉,这样看来,幽州的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
回到李庭岳的军营,郭玉坐在上首位,目光威严的看着李庭岳。
“冯翊郡太守魏平如今何在?”
“畏罪自杀了。”
李庭岳回答的想放轻松,好像他对于整件事只是一个旁观者,而不是参与者。
郭玉差点吐血。
他不会以为整个临晋城只有魏平一个官员吧!
还是说,他这件事做的相当隐秘,外人不得而知。
可他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魏平,当时不仅有全城的百姓看到了,城防军的将领也是亲眼目睹。
杀的时候痛快,怎么?现在没胆子承认了。
郭玉心里升起了对李庭岳浓浓的鄙视。
“大人如果不信,小人这里有他这几年偷偷掳掠我大晋百姓送给羌人贵族的证据。”
李庭岳拍了拍手,几个兵士抬着两口箱子走了进来。
打开箱子,里面是厚厚的名册,以及一堆书信。
“这些都是魏平这些年和羌人贵族班尤来往的书信,记录了魏平无视我大晋律法,和班尤打成的进贡协议。”
李庭岳指了指其中一口箱子里的书信。
然后又指着另外一口箱子里的名册道:“这里记录了这些年被魏平送给班尤之人的名字,女人和孩子总共不下万人,他们的家人全都被魏平杀人灭口了,也就是说,魏平每抓走一人,就要杀死两到三人。”
李庭岳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郭玉:“我相信大人此来是为冯翊郡的百姓主持公道的,不知,小人说的可对?”
郭玉心里打了个突,看着李庭岳不善的目光,急忙点头,想要说什么。
想想可能不对,脸色沉了下来。
“此事本官自有定夺,不用多言。”
郭玉看着那两箱子东西,有些头疼。
魏平之事朝野上下已经传开了,士族为了自身的利益,想要压下此事。
却不想,整个洛阳百姓都已经知道了,闹得沸沸扬扬,百姓对魏平恨之入骨。
同时对杀了魏平的李庭岳感到由衷钦佩,他的名字已经在洛阳坊间流传开了。
一个为了百姓不惜斩杀官员,把百姓放在心上的人自然会得到更多拥护。
郭玉明白,李庭岳是不能被处置的,北地幽州的局势需要他。
可魏平也不能白死,不然以后谁还把士族阶层放在眼里,手里有点兵马就要对士族喊打喊杀,这谁受得了。
郭玉也是士族,自然是要维护士族的利益的。
“摆案,宣旨。”
一时想不出好的计策,就只能先把圣旨读了再说。
李庭岳不是第一次接旨了,熟门熟路,跪在了地上。
既然到了这个时代,就要学会敬畏,无所畏惧的人除了是个傻大胆,可能还会是个短命鬼。
没有人喜欢一个不讲规矩的人,如果李庭岳表现的桀骜不驯,也就不会有诏安这条路走了。
圣旨上的话相当简单,寥寥几句话说的晦涩难懂,如果不是郭玉念完后又给他解释了一番,李庭岳根本就听不懂。
郭玉也是本着“扫盲”的心态解释给李庭岳听的。
一个西北的盗匪,怎么可能听的懂圣旨。
话说,上次诏安的时候好像也是他解释的。
圣旨上的意思只有一个:收拾东西赶紧滚蛋,赶紧去幽州上任,冯翊郡的事情不许再插手。
解释完圣旨,郭玉把随身护卫打发出去,脸色立刻缓和了下来。
“李大人还是赶紧上路吧!来之前卫公有交代,要你尽快赶去上谷,中途不得插手地方事宜,你看”
郭玉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和之前判若两人。
“明日我就可以离开,只是这些被送去羌人的大晋子民该如何处理?还请大人明示。”
李庭岳指了指那一箱子名册,神色阴沉。
郭玉一笑:“皇后说了,她会和羌人交涉,把送去的人要回来。”
皇后贾南风!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思虑片刻,李庭岳就明白了,这女人是想在百姓心中竖立威信呀!
谁说女子不如男的!
这不就有一个吗!
在幻想方面,女人岂是男人可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