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锁秋,孤影映高楼;红烛泣火,胡笳声声愁。
妘辛坐在高台上,俯瞰高台之下的逢国城。她们在傍晚时分,天边留有一线白光时进城的,因为逢国侯身体抱恙,因此是逢国大王子负责接引和招待他们。
在高楼上举目远眺,四野一片漆黑,苍穹之上的点点繁星,映衬着城中屋舍内烛光绰绰。
此时的妘辛,正在逢国侯宫内的一座高起的木楼上参加接风宴。宴席中间,身着红色纱衣的舞姬正在翩翩起舞,一旁丝竹管弦伴着苍凉的胡笳声,声声入耳。
奴隶乙从未登上过如此高的高楼,偷偷往下看了一眼,又赶紧紧闭双眼,偷偷跟妘辛抱怨:“贵女,这楼高的吓人!”
妘辛饮了一酒尊酒,揶揄道:“我看这也不比我们城墙高出多少啊,城墙你都爬得了,这座结结实实的高楼你倒是不敢爬了。”
逢国的酒比莱国甘甜,她饮完一杯,还想再饮,谁知一只修长的大手从一旁伸过来,一把截住她的酒杯。
她往旁边一看,珷正看着她,一点寒眸,里面藏着她看不懂的心事。
可她却一把将手腕抽出来,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饮后冲他挑衅一挑眉,言下之意:要你管!
珷在她面前再次吃瘪,抿了抿嘴角,烦闷地斟酒,也将酒一饮而尽。
哎……
败北……
无穷无尽的败北……
就在二人在席间你来我往用眼神斗狠时,逢国王子突然开口道:“贵女听这曲声是否熟悉?”
妘辛一愣,仔细听了听这声音,眼神突然一亮,问:“此音与鬼方胡笳甚似!”
逢国王子点点头,道:“贵女果然好听力,这些胡笳奴便是东伯侯上次伐鬼方时带回来的,转送给了父亲,刚来逢国还没有多少时日。”
妘辛笑笑,她记得母亲嫁到莱国时,曾带了一队胡笳奴陪嫁,直到她出世长到五六岁时,还能时常听到这些胡笳声。
她解释道:“母亲曾说过,胡笳乃鬼方部落特有的乐器。草原苍茫,夜色微凉,胡笳声声,断人心肠。”
逢国王子赞赏地拍了拍手,道:“贵女好文采。”
妘辛冲他笑了笑,转头却看到珷正用一双晦涩难懂的眼神看着自己,她以为珷又在挑刺,于是不甘示弱地反瞪了回去。
“……”
月似弯刀,斜挂树梢。
众人酒足饭饱加之奔波一天,都有些疲累了。
特别是妘辛,她这一路,又是照顾奴隶乙,又是半夜起来抓蛇,此时眼前早就开始冒金星了。
终于熬到即将散场,谁知姜子牙却突然出声道:“王子可否借祭司一用?我们启程需占卜吉凶。”
祭司、作册掌管大事占卜,每个方国都应该配备。大多居住在庙祝里,由贵族供奉。
但令众人没想到的是,姜子牙说完后,逢国王子却面露难色。
珷看着他的表情,淡淡地说:“王子不必挂心,若实在不方便,我们无需占卜祭拜。”
“二王子!”
姜子牙本要出声制止,不料却被珷一记冰冷的眼神给堵住。
一时之间,秋风穿堂而过,刮过每个人的面皮,抽走温热地体温,留下一地冰凉。
珷、姜子牙、逢国王子,三人心中,各有各的计较。
妘辛怀抱一颗大瓜,瞪着大眼看着这三人,乌黑如宝石一般的眼珠在眼中滴溜溜地转。
一片寂静之中,只听一直不敢开口的华夫人幽幽地说:“姜公贵人多忘事,别忘了在场众人中,还有一人擅长巫神之术……”
妘辛心弦瞬间绷起,耳边锣声大震!
果然,当姜子牙明知故问“所言是何人”时,华夫人开口道:“正是妘辛贵女。她母亲乃妘姓一脉,正经的巫神一族。”
姜子牙故作惊讶地望了妘辛一眼,而后者却是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眼神传递着几个大字:白!发!老!儿!
听到她乃巫神一脉后,逢国王子的眼睛也是一亮,焦急地询问道:“贵女真是巫神一族?”
妘辛虽不想承认,但面对在场这几十双眼睛,睁眼说瞎话显然无济于事。
无奈,只能认命地点点头,道:“是,但是不会。”
“……嗯?”
嫦辛却在一旁幸灾乐祸道:“啊,你不是说自己是巫神一族?巫神一族不是天生就能见鬼见神?为何你就不行。”
嫦辛处事原则就是:凡是妘辛倒霉的,她都要踏上一脚;凡是不利于妘辛的,她都要推波助澜一番。
所以,当妘辛面露难色时,她知道自己报复地机会又来了!
妘辛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嘲讽地问道:“你是女子,天生就能生子,那你为何现在不立马表演一个?”
“你!”
奴隶乙在一旁暗暗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该说嫦辛贵女什么,明明次次占不到便宜,还要次次都来撩拨。还有那华夫人,今日她在外人面前落了妘辛贵女的面子,日后贵女还不知道要在什么地方找补回来呢!
毕竟,贵女自幼便是个不能吃亏的。
“好了!”
珷冰冷低沉的嗓音响起,平息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宴席过后,逢国王子果然单独留下妘辛。
为避嫌,二人站在逢国侯大殿前,看着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谈天。
逢国王子道:“贵女,我有一事相商,事成之后那队胡笳奴便送给贵女陪嫁。”
妘辛拒绝:“不要。”
“……”这逢国王子可能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脾气的女子,一时之间慌了,连忙给自己打圆场道:“啊……既然贵女不喜,我便送些金银珠宝?”
妘辛再次拒绝:“这不是金银财宝的问题。”
逢国王子再接再厉:“那贵女想要什么?只要逢国给得起,我们便给!”
妘辛第三次推辞:“王子不要听那华夫人信口雌黄,我虽乃巫神一族,可实在不成器,所以母亲从未教我什么占卜、祭祀。”
逢国王子听完,面上一暗,失望之情挂上眼尾眉梢。
妘辛看他的表情,痛心疾首的要命,于是便赶紧转了话头,问:“为何逢国城内没有祭司和作册?”
逢国王子长叹一声,慢悠悠地说道:“这都要从父亲那里说起……”
妘辛实在劳累,打了个哈欠,道:“可否长话短说?”
……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