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常说,巫神祸国。自商王在娲皇宫提了那首诗后,父亲更是将宗庙作册和祭司统统遣散……”逢国王子愁容满面,叹了口气道:“可谁知,谁知祭司走后第二天,父亲便卧病不起了。”
妘辛暗自撇嘴,商王帝辛在娲皇宫给女娲娘娘提得那首淫诗,早已传遍殷商疆土。也正是他开了个“好”头,听说娲皇宫一夜之间,收了上百首平民贵族的求欢诗。
娲皇宫里的祭司作册们颜面尽失!
还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当然这话妘辛是不敢提的,只问:“既然逢国候不喜祭祀,王子为何还要大摆祭坛?”
父亲越不喜,子却越要背道而驰,这是要活活气死父亲想提前继位吗?
逢国王子沉吟片刻,咬了咬牙,道:“父亲染病后,城内便有传闻,说父亲此病乃被赶走的祭司所为。大祭司被赶走,设坛下咒,谋害父亲。”
妘辛想起了母亲给自己的那卷竹简……
里面也确实记载过下咒之事:祭司设坛念咒,上可通天祈神,下可造福达民。
大祭司设祭坛拜神,通过念咒的方式,可以与天神沟通,传达臣民的祈求,而后再将天神的祝福赐给臣民。大祭司乃神之使者,用咒语连接天人。
竹简中,咒语乃好意,为何在逢国人的口中,咒语就成了谋害贵族之用?
妘辛秀眉紧蹙,问道:“那王子可曾找过祭司?”
逢国王子摇摇头,道:“找过,听说祭司回奄国的路上,被鬼方流民所杀。”
妘辛挑眉,死无对证?
这祭司命苦,被人扫地出门,还要再被泼脏水,实在不幸。
见妘辛低头不语,逢国王子再次恳求道:“我实在别无他法,只能求贵女相助了。因父亲将祭司、作册扫赶出宗庙,如今整个东夷的祭司作册们都不愿来逢国了……”
“啊……”是挺难办的。
妘辛眨眨眼,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想来因为此事,他早已焦头烂额,眼底乌青一片。
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她叹了口气,拍了拍这位大孝子的肩膀,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东夷所有祭司、作册都……”
谁知话还没说完,一个士兵突然来报:“王子,宗庙出事了!”
逢国王子眉头一紧,面色一沉,问:“何事如此慌张?”
只见那士兵看了妘辛一眼,然后支支吾吾道:“王子……王子还是亲自前去查看比较稳妥。”
逢国王子与妘辛对视一眼,派人将她带回寝殿休息,而后便匆匆往宗庙方向疾步走去!
妘辛十分好奇,但又不敢莽撞跟上前去。毕竟这里已不是莱国,做事需得处处小心、谨慎行事才行。
奴隶将妘辛带回客房休息,谁知她在门口竟然遇到了正要回屋的珷。
“珷?”
她见他额前有几缕发丝垂下,衣襟半开,口中还喘着粗气,好像刚疾跑过似的。他一只胳膊拄在长廊柱子上,恰好一片月光撒下,皎洁的白光顺着他修长的手指,一点一点爬过遒劲的长臂,然后是喉结凸起的脖颈,再然后是那张如玉的俊颜。
本是一张正气的脸,不知是月光的原因,还是他今晚衣衫不整的原因,整个人平白的生出一股子邪气,吓得她抖了两抖。
珷见她站在门口,也是一脸惊讶,问:“贵女欲往何处?”
妘辛扯扯嘴角,道:“我刚从‘何处’而归。”
可珷并没有同往常一样跟她斗嘴,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在隐忍什么,而后声音虚弱地说道:“那……贵女早些就寝吧……”
说着他正要往前走,却突然一头栽倒在地!
妘辛赶紧抢步过去,奈何珷身高人壮,她直接被压在他的身下,连带着一起摔到了地上!
“呃……”
她只觉眼前一黑,过了许久才慢慢看清楚眼前情形。
珷不知何时双手撑在她头两侧,一双澄澈的眼睛此时染着一层雾气,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子……子让开!”妘辛伸出手想要扒开他。
谁知对方手臂坚如磐石,任凭她又掐又挠,也丝毫不做退让。
此时夜已经深了,夜似深井,寂静如水。
两人一上一下,均是喘着粗气,互相对视。
珷灼热的体温,透过布料清晰地传递到她身上,染红了她的双颊。
她不敢惊扰到其他人,免得众人出来后,见到这种情景,两人关系难以解释。
可是……
这竖子的脸为什么越来越近?!
她赶紧躲避,可渐渐地……她的耳畔竟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呼出得到热气!
“啪!”
一掌下去,两人动作同时静止。
妘辛挥出的手掌还未收回,而珷的眼神则微微敛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趁着这个空档,妘辛赶紧从他身下钻出来,身体往后撤了好远,大骂:“竖子!”
说完,又赶紧爬起身,“嘭”地一声推开房门,躲了进去!
声音巨大,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奴隶乙,奴隶乙弹坐起身,迷迷糊糊道:“打雷了?打雷了?”
“……睡你的!”
妘辛倚着门慢慢滑下,胸口如囚了一头莽撞小鹿,只管四处乱撞却不知缘由。
珷刚才……
是要亲她?
她赶紧散开脑中地胡思乱想,继而暗恨:早知竖子无礼,就该狠狠地打他两耳光!
而与她一门之隔的珷,还维持着刚才那个动作,趴在地上缓了许久,而后才慢慢跪坐起来。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知为何,伊人明明才走一瞬,他便开始想念……
今夜无眠。
第二日,果不其然,所有人俱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奴隶乙看看妘辛眼底罕见的乌青阴影,再看看珷眼下的那片青灰,又看了看逢国王子眼下的眼袋,一圈看下来,就连姜子牙那老叟面上都是难得的一副颓态。
她撇撇嘴,悄声质问道:“贵女昨夜去玩了?”
妘辛蹙眉:“这是什么话?”
妘辛今日穿了一件橘红蚕丝收腰长袍,头上扎了两个小髻,小髻两旁各栓了一条流苏,说话间流苏一摆一摆,显得她更加面嫩。
活脱脱一个小精怪。
珷看着她这一身活泼的装扮,刚要笑,迎面便迎上了她尖锐冰冷的眼神。无奈,他只能假意咳了两声,错开对视。
这边奴隶乙不依不饶,道:“贵女昨夜与珷他们玩儿了?为何你们眼下俱是漆黑一片?”
在场众人,只有她跟华夫人母女脸色红润,眼神泛光,一看就是睡得不错。
“……”妘辛不想搭理她。
毕竟,她与珷为何眼下漆黑一片?他们彼此是心中有数的。
可,那逢国王子又是为何呢?
众人是各自用过早膳后被召到一起的,所有人都是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不知这逢国王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见王子站在上首沉吟半晌,语气沉重地说道:“昨夜,宗庙一巫女遇害身亡。”
众人哗然。
妘辛更是惊讶,想起昨晚逢国王子匆匆离开的场景,原来是有人在逢国侯宫遇害。
杀巫女……
巫神一族在殷商拥有神圣地位,敢杀巫女之人,恐怕是连神明都不放在眼里。
逢国王子继续说:“这巫女昨夜浑身赤裸倒在宗庙内,身上俱是伤痕,想来死前还遭受过折磨……”
众人静默,不知逢国王子这是何意。
可就在这时,珷却突然出声问:“王子何意?”
妘辛转头看向他,突然想起昨夜看到他时,他那副慌乱地模样……
难道?
她冷下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今日,珷只穿了一件玄色缎面长跑,没有之前丝线刺绣暗纹,看上去十分简洁。不似昨夜如风流贵族一般,轻佻无礼。
逢国王子听到他的话,看向他,恭敬地说:“王子有所不知,宗庙巫女乃逢国城中贵族子女担任。虽然之前父亲赶走了祭司和作册,但却留下了巫女们继续在宗庙担任祭祀要职。可就在昨夜,原本可以担任祭司的巫女被人杀害了。”
妘辛看了看珷,故意大声问:“王子怀疑谁?”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皆知莱国贵女是个心直口快的,如今一看,果然不假。
可是逢国王子却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无。”
“无?”妘辛失望。
宗庙地处莱国侯宫最偏僻一角,平日里少有人会去走动,更别提会有人见过什么可疑之人了。
妘辛蹙眉思索,内心在自我挣扎,一会儿一个小人跳出来说:就是珷!
一会儿另一个小人又跳出来说:不是珷!
总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乱麻一般相互缠绕。
就在她思考时,突然听到逢国王子点名问她:“贵女可否做一场祭祀,让我们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妘辛犯了难,平时普通的祭祀仪式她都一窍不通,更别提现在还要增加难度,让她找出杀人凶手。
她赶紧摆手,想要拒绝。
可谁知,这时,原本对她祭祀一直不闻不问的珷,却突然也劝道:“贵女手握妘姓大祭司青铜篆匕,理应从妘夫人那里得到了神力才是。此时正是显示巫神一族上可通天神的好时机,贵女为何不顺势而为?”
妘辛听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还是她与珷认识后,她头一次真情实感的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她腹诽道:继承神力……我若继承神力,先把你变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