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想起贵妃娘娘这边还有些事情，就连忙回来了，”楚璃微微颔首道，“皇上在这喝会茶吧，贵妃娘娘同良嫔出去晒太阳了，要一阵子才会回来。”

尉迟少泽半眯起眸子，看着她在强烈的阳光下愈发白皙的脸庞，勾唇笑道：“既然贵妃一时半会还不会回来，那你就坐下陪朕说会话吧。”

楚璃心底一滞，下意识推脱道：“皇上，奴婢这身份恐怕……”

尉迟少泽挑挑眉毛，暗含了一丝威胁的味道，“你的身份朕还不清楚吗，难道让朕表明一下你才能好好坐下，陪朕说话？”

楚璃蹙紧眉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一脸古怪的陈万千，莞尔一笑：“要是皇上在这里实在无聊的话，那奴婢就陪皇上说会话吧。”

尉迟少泽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朝一边的陈万千扬扬手，“你先出去候着吧，朕要和准王妃说说话。”

陈万千一愣，满脸堆笑地退到殿外，顺手将门紧紧关上。

灿烂的阳光随着大门的关闭一丝丝收入黑暗中，尉迟少泽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木椅，对她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没想到还有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坐下吧。”

楚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直地望向他的眼眸，“你那身边的太监，倒是十分厉害的人物，一双眼睛鬼精鬼精的，你怎么不把他早些除去呢？”

“你说陈万千啊，”尉迟少泽好整似暇地抱住胸，“朕记得你以前就很讨厌他，现在还是这样，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啊。”

“贵妃和苏如霜都很讨厌他，总是横在后宫和皇上之间，又是满肚子的坏水，谁会不讨厌，”楚璃轻轻扯起唇角，“恐怕当年的东华宫惊变，也有他一脚在吧。”

“你知道他是谁吗，”尉迟少泽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是先皇的亲弟弟，是朕的最小的亲叔叔。”

楚璃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道：“陈万千怎么可能是先皇的亲弟弟，他不是一个老太监吗，怎么会是你的亲叔叔呢？”

“这事情谁都不知道，是先皇将他在慎刑司打到失忆，然后叫他成为了朕的贴身太监，”尉迟少泽双手合十，轻声笑道，“可惜他压根就没有失忆，不仅没有失忆，还和前太后搞到了一起，两人合谋在先帝的药中下毒，让朕顺顺当当地继了位。”

楚璃的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可是哪个帝王之家不是由鲜血浇灌而成的，平凡人只不过只能做出一副惊异的表情而已，“怪不得你如此暴戾……”

“你见过哪个皇帝不暴戾的，”尉迟少泽咬了咬薄唇，“你觉得你的那位端王是个善人吗，他亲手伤害晋王和太子的时候，恐怕比朕要狠厉得多。”

楚璃扬起一丝讥笑，“你可不要与他相提并论，他之所以对太子和晋王下手，是因为他们也容不下他，我们不过是想要活命而已，难道你还真以为我们会甘为鱼肉，任人刀俎？”

“说的真妙啊，一副保卫王爷的好准王妃形象，”尉迟少泽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若你是太子或是晋王的人，也会有一番别的精彩说辞，大家的心中都有勃勃野心，不过是各为其主找个漂亮的借口罢了。”

楚璃眉眼间掠过一丝愠色，不耐烦地瞪向他，“你要是想挑拨我与端王之间的关系，那还不如回你的东华宫做梦。”

“朕来钟翠宫本来是想要找贵妃商量罗家的事情，但是你自然不请自来，倒真是一个不小的惊喜，”尉迟少泽饶有兴味地摸摸下巴，“朕还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呢。”

“如果是有关东华宫的事情，那你还是不说为好，我没有闲工夫听，”楚璃抬起下巴，微微眯起眼睛，“如果是想要我帮助你守卫皇宫，那你似乎是记性不好，忘记了我是哪个国家的人。”

尉迟少泽沉默不语良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贵妃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朕记得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是相当好的。”

“幼时相识一场，她并不知道我重生的事情，”楚璃将手背在身后，垂下眼睑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与其在这里同你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外面享受这盛世春光，要是孟元稹进城了，这天空恐怕是要变成血红色的了。”

尉迟少泽咬咬牙，连连冷笑道：“你似乎很期待看到朕狼狈倒台的样子，你从前不是喜欢孟元稹的吧，这样希望他能够当上皇帝。”

“他原本就应该是皇帝，前太后做的那些事情，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楚璃面上波澜不惊，“你自己心中也很清楚，况且你不是当皇帝的这块料，孟元稹应该不会忍心……”

“他绝对会的，朕杀了他最爱的女子，还将头颅寄给了她，他绝对会手刃朕，将朕的尸首挂在菜市场上示众，”尉迟少泽说着说着，居然微微笑起来，“自从失去了慕家军和你，朕的江山社稷就一塌糊涂了，还是有你在身边比较好。”

楚璃极其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我觉得你今天说的话太多了，言多必失，我看贵妃快要回来了，你有什么要紧事先和她说吧，说完后去看看有孕的良嫔，再去上书房批折子，与几位大臣想想如何应对孟元稹，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尉迟少泽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哑哑地开口说道：“我们就只能这样了吗，你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是吧？”

“我早就说过，此番前来的目的就是为我和星楼复仇，”楚璃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我们本就没有从前，因为我今生是楚纵歌的楚璃，而非你尉迟少泽的慕琅华。”

“所以你不愿意出手，是想借孟元稹这叛臣的手复仇吗，”尉迟少泽有千思万绪萦绕在心头，“你为何不亲手来杀了我，这样更痛快。”

“复仇的方式应该是由我来定吧，你也不要着急，善恶到头终有报，”楚璃回过头冲他嫣然一笑，如同一道明媚的春光冲击到他的胸腔中，“我不愿意出手是因为我是秦国人，是秦国大皇子端王的准王妃，这样的身份恐怕是不好插手齐国自己的内务。”

尉迟少泽软软地靠在座椅上，扶手上的毛绒搭手也落到了地上，他心中犹如被野火燃烧过的荒野，一丝活跃的生机都没有，只剩下漫出眼底的绝望，“你……朕还是对你……”

楚璃阖上双眼，脑海中骤然浮现良嫔的影子，“那个良嫔……你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很像我，所以才让她进宫的？”

尉迟少泽冷冷地说道：“你既然知道，也不用问我。”

楚璃落下一声叹息，“良嫔是无辜的，你不要轻易辜负她，她是宫中极少不是因为权势与荣耀而爱上你的女子，有这么一个亲近的人陪在身边，不管落到什么田地，心中也有个靠山，倒不至于太无望。”

尉迟少泽的眼神盯住她消瘦的身影，勾起唇角笑道：“朕对替身仿品可没什么兴趣，不是真的又有什么意思。”

楚璃不想搭理他的话，正想拂袖出去的时候，外面有人提前打开门，强烈刺眼的阳光涌入正殿，让她忍不住遮住了半边脸，一道人影闪现进来，骤然扑倒在尉迟少泽的脚下，颤抖着声音说道：“皇上，良嫔出事了……”

尉迟少泽当下身体一僵，眼睛却看向了楚璃，她露出无辜的表情一摊手，表示自己没有必要去害一位身怀六甲的女人。

“她不是和贵妃在一起吗，”尉迟少泽眼前一黑，仿佛被心中酝酿的不妙预感遮住了眼睛，“她怎么会出事呢，她不就是出门晒晒太阳吗……”

陈万千带着哭腔说道：“贵妃一路是将良嫔照顾得很好，可是她们走到了华阳宫附近，遇见了如妃娘娘啊……”

“你好狠毒的心……”苏如霜的脸色就像是病了大半辈子那样惨白无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像凋落的花瓣一样归于尘土。“你居然为了害我。不惜牺牲良嫔的孩子……”

罗凝海一脸的云淡风轻，危险地眯起眸子，“这样的小手段在如妃的眼里，恐怕也是算不上是什么的。娘娘以前折磨人的手段可比我多得多。”

苏如霜深深地倒抽一口凉气。“良嫔她……”

“我的功夫都是哥哥教出来的，那样用力的一推，良嫔的孩子根本没有活路。你还是不要心存幻想了，良嫔绝对保不住孩子，”罗凝海舒展眉头。“你倒不如想想如何应付皇上，他十分看重良嫔腹中的孩子。你当年害死了慕琅华和孟星楼。今日又害死了良嫔的孩子，皇上恐怕是要把你撕碎。”

“你明明就是你做的，我为什么要充当这个罪人的角色。”苏如霜咬碎了一口银牙，“我要告诉良嫔是你推得我，我要告诉皇上你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会不得好死的。”

“要是终有一日不得好死，也是娘娘打头阵，我作为后辈只管跟在娘娘身后就是，”罗凝海冲她诡异地笑了笑，“看来娘娘还有力气挣扎，不如就同我赌一赌，看皇上和良嫔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苏如霜的下唇咬出了一道血痕，她眼圈一红几乎要跪到在地上，“毒妇……”

“我对你很是清楚，也不必做自我介绍了，”罗凝海扬起唇角，“血债血偿，你在伤害别的时候可有想过自己也有堕入深渊的那一天，良嫔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可是远胜于你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皇上还警告过你离良嫔远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