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尔槐恍然想起她是出身于大将之家的，连忙说道：“有贵妃娘娘的母家在，嫔妾自是十分放心的，在皇城中哪有比娘娘的罗家更厉害的呢。”

“贵妃？”身后的竹林中传来一声冷笑，“德妃几时成为了贵妃啊，本宫想起来了，皇上是为了让罗家保护好皇室，所以给德妃一点甜头吧。”

罗凝海唇边的笑意渐浓，这样好的大晴天，苏如霜又怎么会闷在宫里，而她们闲逛的地方是靠近华阳宫的，在这里遇见她也不算奇怪。

宋尔槐一皱眉，不悦道：“这是贵妃娘娘，难道如妃在贵妃面前也能够自称本宫吗？”

苏如霜根本没有将她放在眼中，只是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本宫做贵妃的时候，这位新贵妃还在华阳宫连半句话都说不完整呢。”

罗凝海不卑不亢地盯住她的眼睛，衔着淡淡的笑意道：“如妃不是身子不好吗，怎么不在宫里养病，跑到这外面吹风来了。”

苏如霜冷哼一声，“你管我去哪里，难道我出来走走，就要特别向贵妃娘娘请示吗？”

“那倒是不用，就是本宫当心如妃的身子而已，”罗凝海退了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如妃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同在这花园走走呢？”

苏如霜奇怪地打量了她几眼，似笑非笑道：“贵妃娘娘从来都没有和我在一起走过，怎么今天这样宽容大度，倒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样子，是等着以后做皇后吗。”

宋尔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目中无人的妃子，正想帮贵妃呛一句回去，却被贵妃一脸波澜不惊地拦住，“本宫就是升了一个位分而已，如妃不是在怕本宫吧，那本宫也不好勉强你。”

苏如霜眉毛一横，连连冷笑道：“反正我今天也是一个人出来，就和你这新晋的贵妃娘娘走走吧，也好沾沾你身上的喜气。”

这一路上罗凝海和苏如霜都异常沉默，只有宋尔槐一个人犹如刚刚放出笼子的小鸟，不顾自己还有身孕像是蝴蝶一样穿梭于花园中，时不时折下一朵鲜花放在手中把玩。

苏如霜原本的关注点还在贵妃身上，但是随着身边良嫔的不断活动，她的目光也慢慢转移到她隆起的肚子上。

肚子都这么大了，她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动来动去，也不怕伤着自己的龙胎。苏如霜的眼神渐渐深邃起来，曾几何时她也有过孩子，只可惜命途多舛，遇上了曾经害死的侍卫的青梅竹马，让自己的孩子连这世界都没有机会看上一眼。

其实又怎么会是丁语嫣一个人的原因呢，苏如霜紧紧皱起眉头，咬紧了苍白的嘴唇，要不是尉迟少泽他从来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过，又怎么会让丁语嫣那样轻而易举地害死自己的孩子，她这多少年来的一腔心血全都白付给一具冷漠的面孔上了。

他从来深爱的只有一个人吧，就是那在战场上从来没有败绩的慕琅华。苏如霜的眼神一点点地黯淡下来，落到了良嫔那张与十七八岁的慕琅华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还有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睛。

她勾唇一笑，良嫔现在还沉浸在尉迟少泽的恩宠和怀有龙胎的喜悦中，年轻天真的她还以为这恩宠的无穷无尽的，不知道全然做了别人的替身，在替前人活在爱人的怀抱中。

“你是不是觉得她和前皇后很像，”罗凝海幽幽地看向她，唇边扬起一丝玩味的笑意，“我说的是慕琅华，就是东华宫里立了牌位的那位。”

即使她压低了声音，苏如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自然知道是慕琅华，难道皇上还会有其他的皇后吗，不过你……”

罗凝海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唇道：“我自然是知道慕琅华的，虽然慕家与我罗家不睦，可是我和慕姐姐关系还不错，小时候她常常教我读书认字。”

苏如霜心中很不是滋味，淡淡地瞥了她几眼，“你这慕姐姐倒是叫得十分亲热，我怎么没有看见你时常去宝殿祭拜一下你的慕姐姐呢？”

“我虽然唤她姐姐，可是我毕竟和她没什么血缘关系，”罗凝海轻轻笑道，“不过你可是慕琅华的表妹啊，我怎么也不见你去宝殿多多祭拜呢。”

苏如霜目光复杂，盯住她半晌之后说道：“你什么意思，你不是知道当年的事情吗？”

“我差点忘记了呢，”罗凝海唇边泛起浅浅笑意，“你是说你嫉妒慕琅华与尉迟少泽恩爱，尉迟少泽忌惮慕琅华的功名，然后你们联手陷害亲人与发妻秽乱后宫，万箭杀死在东华宫的事情吗，这样一回忆，我倒是想起来了。”

苏如霜愣了半晌，哑哑地开口道：“你怎么敢直呼皇上的名字，你好大的胆子……”

“难道你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罗凝海带着一股邪气凑过来，“不过我看你帮了尉迟少泽这样大的忙，他对你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看啊，连孩子都不让你留下，你说是不是？”

苏如霜一咬牙，“你……”

罗凝海眼眸中酝酿着风雨，“你不是以为你小产全是丁语嫣的错吧，你以为尉迟少泽没有从中作梗，没准他就是借着丁语嫣的存在好让自己的手干净些，我原本还纳闷他怎么忍心杀害自己的孩子，不过想来他从前不是也杀了孟星楼和慕琅华吗，你不管是前人的重复而已。”

苏如霜眼底掠过一丝阴鸷，转身就要走开，却被她一把拉住了手臂，吃痛地对上她玩味的眼神。

“你想到哪里去呢，如妃娘娘，”罗凝海冷冷一笑，暗自收紧了手，“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就急着走什么，你身子不好本该在太阳底下多站一会的。”

苏如霜眼中寒光四溅，“你平时装得像只小绵羊似的，这会子当了贵妃是要反击了吗？”

“娘娘清楚就好，”罗凝海瞳孔一紧，盯住了不远处正专心看蝴蝶的良嫔，“你看良嫔的时候，脑海中有没有浮现你那表姐的面孔，你午夜梦回的时候有没有……”

苏如霜的手臂被掐得生疼，她用力地推着她那只铁钳一般的手，“你赶紧放开我，我没心思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

“苏如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罗凝海面露狠色，阴森森地看进她不安的眼眸中，“我每次睡觉前都会在心中将你凌迟一遍，然后我才能睡得安稳。”

“你……”苏如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恨我做什么，你已经是贵妃了，位分比我高，还有罗家做靠山，你为什么要恨我？”

“苏如霜你不如摸摸自己的良心，后宫有多少妃嫔和皇子死在了你这双肮脏的手上，连我和博奕当年都是如此，”罗凝海微微扬起唇角，笑得诡异万分，“你这毒妇是再也留不得的了，我还是让你下地狱去见阎王爷吧。”

苏如霜有一刻的惊慌失措，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毫不畏惧地直视过去，“你还真是有点本事，我以前还是低估你了，不愧是罗将军的妹妹啊，既然你还会点武功，不如你就在这结束我吧，我好好受着。”

罗凝海不再看她的脸，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良嫔的身上，一字一句都闪着寒光，“你说尉迟少泽每次对着她的时候，心中会不会都是慕琅华的样子，要是你把这慕琅华的替身怎么样了，你说尉迟少泽会怎么样？”

苏如霜身体狠狠一僵，眼睛猛地睁大，“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罗凝海垂下眼睑，直接将她推向良嫔，喉咙中生出模糊的声音，“如妃，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宋尔槐听着声音转过头来，却看见苏如霜张开手臂像是一片阴影压在了她的头顶。

这样好的天气里，贵妃并没有在钟翠宫呆着。连一对皇子公主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楚璃在宫里头四处逛了逛，想着自己还不如就在宫苑里和楚纵歌在一起呆着。

树梢头有两只黄鹂在滴滴啼叫着，楚璃站在树下吹着口哨逗了会小鸟，突然望见宫门口边的宫女急急忙忙地过来了。

“姑姑。皇上过来了。可是贵妃娘娘现在不在宫里啊。”

楚璃一愣，低声道：“你没有和皇上说娘娘现在不在呢？”

“没有，”宫女连忙摇摇头。“可是皇上说贵妃不在也无妨，就已经进到正殿去了。”

楚璃在心中计较一番，这不速之客不是来钟翠宫见贵妃的。难道是来找自己的吗。

“没事，你先下去吧。我去陪皇上喝茶。”楚璃顿了顿，怕宫女想到别的地方去，又补充道。“皇上应该是等贵妃娘娘回来的，可千万不能冷落了。”

茶杯上雾气氤氲，阵阵茶香扑鼻而来，尉迟少泽低头嗅嗅后，轻声笑道：“这钟翠宫的茶果然是与其他宫不同，闻着别有一股香气，应该是罗家人特意送进宫给贵妃品尝的吧。”

陈万千含笑道：“皇上若是喜欢这茶，等贵妃娘娘回来之后，奴才要些回东华宫吧。”

“不用了，”尉迟少泽抿唇摆摆手，“朕也不是非要尝这茶，罗家现在正忙着备军，朕又怎么能让他们在一些茶叶上操心了。”

楚璃透过缝隙观察着与陈万千谈笑风生的尉迟少泽，垂下双眸进到正殿中，向他盈盈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

尉迟少泽抬头看向一袭水碧色衣裳的女子，有些意外地问道：“你不是在宫苑和端王在一起吗，怎么就回钟翠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