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东阙皇城。
古色古香的建筑,暗红色的楼阁,高高的城墙,那城门外是众生云集热闹非凡的兰陵,城门内是繁华万千众人惊羡的兰陵宫。富与穷,贫与贱,东阙作为百年大朝,在每代帝王的手中都蒸蒸日上,吞没周边部落,扩大东阙领土。可谓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可是与之相较量的便是北衡,或者更甚一筹。
阳光明媚,微风不燥。那湛蓝的青天,惠惠流云,浓浓清辉,那朱红色宫门围墙,落樱交斥着夕颜在骄阳的照射下呈现出一副颜色,像是粉红色的瓷釉,于白日下散发着晶莹的光泽。天空中有一只彩色的风筝独自飞翔,看着竟有些寂寥,不过天色之温润娇柔,未有大风,固其身姿。
“公主,你快看,风筝飞得好高啊!”
一位身着粉丝宫女装的侍女惊喜出声,模样生的倒是周正,娇俏的脸上是年岁的天真,那平髻间簪着一朵蓝色的布花,一支廉价的珠钗挂着,但也是不见俗气。
闻声看去,一身淡紫织花交映勾兰云缎襦裙,长发及腰,浅浅笑意,双眉似月,肌肤胜雪,身量纤纤,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只见温柔至极之风姿令人仰慕,薄唇犹似熟了的樱桃虽不是难得倾国倾城的美人,却也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子。如葱段般的双手缓缓转动风筝轮,修长白皙的手指零活第控制着风筝。
眉眼掀起,薄唇微张,只是静静地站着沉默不语,在瓷釉药的漫天下展露迷人的风姿,与朱红宫门甚是相配,只是为佳人不喜。
这位窈窕淑女便是永帝膝下唯一的女儿宣清公主公冶舒窈。宣清和舒窈两字倒也是真真适合她,恬静淡雅,不染纤尘。
风筝越飞越高,公冶舒窈眼中的希翼也越来越亮。只见风筝飞过朱红的宫墙的那边去了,突然,风筝线便断了。公冶舒窈看着缓缓坠下的风筝,内心百感交集,眼眸中似是染上一层犹如薄雾的悲切。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侍女绿云看着坠落的风筝有些垂头丧气,扯着嘴唇,轻声抱怨道,“公主,你看,风筝线了,风筝不会飞走了吧!”
公冶舒窈掩起眼中的黯淡,抬头朝那边朱红的宫墙看了看,勾起微红的嘴角,轻声道,“宫墙那么高,哪能飞得出去,就算线断了,风筝也飞不出去,想必是落在那边了。你去将它找回吧!”
这皇城的城墙是那么高,又怎能轻易飞出去呢!
“是!奴婢这就去将风筝找回!”绿云正准备去,只见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手中拿着风筝走了过来。
男子虽着锦衣华服,却是一身青衣,淡雅的很,风采奕奕,神采飞扬,皎若云间月,形如森中林,眉眼似天上星月,万千星辰覆盖的炯炯星辰,于白日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像极了天生地长的白釉。棱角分明的五官,肌肤如瓷,薄唇如珠,一举一动带着清风的坦然洒脱,那被风摇曳起的衣角为人所吸引,便是连清风也不愿放过这么儒雅的男子。
公冶舒窈竟看呆了,眉眼如初,一眼亮光,鼻间的呼吸渐渐放慢,心中一抹一样的感觉缓缓从心底攀升上来,绕着脖颈森森入骨,身为公主,终日终生处于深宫庭院,严守着宫规礼教。公冶舒窈突然想起《木玉成约》中的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如今倒也算是见识到了!
男子走近公冶舒窈,双手拱起放至胸前,微微低头颔首,通身气派让人不可小觑,儒雅俊秀但也当得!温柔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笑意,那剑挺的双眉更是弯弯似月,像极了一抹来自深远的光。
“见过宣清公主!”
公冶舒窈看呆了,沉浸其中无法自拔,自然也没有听到男子的声音,只是眼中惊艳的光亮难以掩盖。
直到身边的绿云坠了坠她的衣角,小心地提醒着,“公主,公主!”
公冶舒窈这才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连忙低垂下眉眼,眼中带着尴尬与不自然,连忙轻声说道,“公子不必多礼!”
看着公冶舒窈如此羞涩的样子,男子不禁觉得很是有趣,轻笑出声。公冶舒窈稍稍有些红了脸。
绿云在一旁小声提醒到,“公主,这位是宁国公府的世子宁暮起!”
宁暮起轻轻一笑,将手中的风筝缓缓递上,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捻着彩色的风筝,柔声道,“这是公主的风筝吧!”
公冶舒窈伸出手缓缓接过,露出一抹娇羞,也出现一丝疑惑。
“你怎知我便是公主!”
“公主自幼养在深宫,不曾见过在下。在下却见过公主的,太后寿宴时,况且皇城中便只有一位公主。一看公主的通身气派,想不知道都难了!”
宁暮起笑了笑,眼中的惊艳与柔情仿佛要溢满出来,看了眼那风筝,略微思索的说,“公主的风筝上面的四时景画得栩栩如生,仿佛要活过来一般!”
“世子也知道四时景?”
志同道合有相同趣味之人才能造就心意相通。
“四时景,白蓝相缀,四季并开,虽不及牡丹雍容,幽兰般清冷,倒是花开不败,比什么都难得!”宁暮起缓缓开口,嘴角上扬到一个合适的角度。
公冶舒窈的脸红了红,像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一般,烟波流转。
“世子难得进宫一趟,可是有要事,千万不要让舒窈耽搁了!”
宁暮起勾了勾嘴角,将公冶舒窈的娇羞收入眼中,轻声道,“公主严重了,太后召见在下进宫,如今便要出宫了。”
深宫之中,男子多是不便,公冶舒窈低了低眉眼。
“那舒窈就不送世子了。”
宁暮起后退一步,拱手行礼,转身离去。如此儒雅,进退有度的宁暮起,公冶舒窈忍不住直直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宁暮起没走多远便突然转过身,才发现公冶舒窈一直看着自己。
公冶舒窈也未曾料到他会突然转身,一副做贼心虚一般,慌忙地低下了头,紧张不已,紧紧握着手中的风筝。
宁暮起见了竟笑出声,虽隔了些距离,可公冶舒窈依旧听到了他的笑声,不禁脸更红了。
“公主与阿幸……与我皆是同龄之人。不知能否与公主做个朋友!下次见面,便抛去公主世子等如此俗称,我唤你舒儿,你唤我暮起可好?”
宁暮起说完话,勾唇一笑,看了公冶舒窈一眼便离开了。不得不说这宁暮起倒是个自来熟,胆大的。
宁暮起离开了,身影被远处的绿植花卉所掩去,转身离去的宁暮起嘴角却是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带着浓浓的打趣与狡猾。
宁暮起不禁脑海中回想起一刻钟前,宁暮起刚刚经过宫道,抬头看到天上的风筝,便不知不觉跟着风筝飞的方向走了过去。见到的便是身姿窈窕纤纤,烟波流转浓浓,于粉青色的瓷釉青天上温柔含情,沉默不语的模样,一下去便直直吸引到了宁暮起。
沉寂了多年的心,在这一刻跳动了起来。
宁暮起看着天上的风筝,不禁勾起一抹狡黠地笑容,眼珠一转,朝四周看了看,捡起一旁盆栽里的小石块握在手中,微微一用力抛向那风筝,风筝应力而断,这才有了正当的理由相识。
宁暮起想起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勾唇,脸上是浓浓的得意,世间所有的相遇并不是那么巧合,有时心动来的时候要靠自己去把握。
宁暮起走了好久,公冶舒窈却还没有抬起头来,心底漫着浓浓的紧张。
绿云出声喊了喊她,“公主,公主,宁世子已经走了!”
公冶舒窈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眼宁暮起离开的方向,缓缓松开手,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褪。
绿云见公冶舒窈这个样子,瞬间心中明了,笑着打趣起了公冶舒窈,“公主该不会对宁世子动心了吧!宁世子可是风靡兰陵城的万千姑娘中的梦中情人,倒是上天赐予了一副极好的模样,公主动心也是情理之中,公主不必害羞!”
公冶舒窈连忙看向绿云,带着责备之意,语气却丝毫没有听出来,充满了浓浓的小心翼翼,“绿云不可胡说,被有心人听到了,又是一场风波!”
绿云稍稍收了些脸色,也明白公冶舒窈口出的厉害关系,小心翼翼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公主方才也听到宁世子所说的,宁世子希望能与公主多些相识呢!公主十多年来,一直生活在皇城中,一次都没出过宫。也没几个适龄的人相识,只有离大小姐,如今好不容易多了宁世子,公主可要把握住啊!”
公冶舒窈低下了眉眼,佯装生气的样子。
“好了,绿云,再说,我便要生气了!”
绿云说的话她不是不明白,她是永帝膝下唯一的公主,永帝对她的确很是疼爱。但是她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婢出身,她没有靠山,没有像皇兄们一样厉害的外祖家。她深知没有见过她的母妃,只是由乳母养大。她不敢多言一语,多言一步,就怕稍有差池,连累身边人。
公冶舒窈脑海中尽是宁暮起笑意盈盈的模样,随即勾了勾嘴角,却又一刹间无可奈何的松下,拿着风筝缓缓朝宁暮起相反的方向走去。
次日。离府。
“侄儿给姑姑请安!”
宁暮起站在堂下,恭恭敬敬地给惠安郡主宁氏子衿见礼。
宁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笑盈盈地看着宁暮起,对于这个娘家的侄子她是最为喜爱的,一表人才,年少俊杰。
“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宁暮起笑了笑,轻声回答道:“父亲得了株上好的人参,惦念着姑姑,这不特地让暮起给送来了!”
话落,身后的下人便将人参呈来上来。
宁氏不看便知道是极好的,宁远候送给自家妹子的岂是什么寻常之物。
“哥哥是惦念我的!哎,暮起,别站着了,快坐下喝杯茶,瞧瞧姑姑这里的茶,合不合你口味!”
宁暮起连忙推辞道,面上出现一抹为难的尴尬,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用了姑姑,暮起想先去看看阿幸表妹!”
宁氏露出一抹笑容,眼中闪过一抹微光,倒也没有阻止,连忙打趣道:“原来不是姑姑这的茶不好喝,是你阿幸表妹那处的才合你口味!既然如此,便去吧!我让人替你引路!”
“不用了,姑姑,我知道在哪,暮起自己去足矣!侄儿告退!”
宁暮起连忙说道,行了拜礼,便离去了。
宁氏看着宁暮起的背影,直至消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了,没有方才的温柔慈祥,有着一分打算。
“这两孩子若是能够定亲,也算是了了我的心头病!可惜啊,阿幸的性子最是执拗。”
陈嬷嬷语重心长的说道,侧到宁氏一旁,“大小姐性子倒还好,难得是太子与大小姐自小的婚约!那是圣上亲订的啊!奴知晓您是担心大小姐入那危险重重的皇宫,一生都得活在算计中。”
“如果阿幸能够与暮起成婚,嫁入宁远候府也没人会给她脸色看,爹爹本就偏爱他这个外孙女,哥哥也会多般维护。宁远候府可是世袭的侯府,出了多少英雄豪杰,名门闺秀,还是我的母家,也不算辱没了她,可惜了!”
宁氏站起身朝摘星楼走去,一举一动不难相像当初名动兰陵的美人风姿。只听得轻轻呢喃了一句。
“深宫似海啊,最是不可信的。”
濯尘园。
十四岁的离幸虽说是年纪轻了些,可眉眼处早已长开了不少,已足见倾国倾城之姿,神似其母。
离幸坐在廊下,一身白蓝色襦裙越发显得动人,风轻轻吹起,吹起她鬓间的头发,身子摇曳,令人神往,眼神有些清冷。本是一位惊艳的冷佳人,朝她的手中看去,拿着绣花针,仔仔细细的绣着百鸟朝凤图,时而抚摸,时而停下,总之看她紧皱着的眉头,这刺绣恐是一道难关。
走到正院,被人告知离幸在后院。宁暮起便悄悄来看看他的这个表妹在干些什么,看她这个样子,不禁想笑出声,却连忙轻捂着嘴。悄悄走到离幸的身后,落蕴、烟翠见了,想要行礼,却被宁暮起制止了。
宁暮起缓缓靠近她,想要吓吓她,就在他要开口的瞬间,离幸猛地转过了身,手上还拿着绣花针。眼神诡异清冷,直直盯着他,反倒把宁暮起吓了个机灵,向后退了一步,
“干嘛呢你,想吓死你表哥啊!
离幸轻笑出声,一脸嫌弃地看着宁暮起,嘴角是浓浓的打趣,鄙夷出声,“就你这样,还想吓唬谁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一旁的落蕴和烟翠都偷偷笑了起来。宁暮起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连忙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袍。离幸见了,无奈摇了摇头,转过身去,继续自己手中的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