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暮起明目张胆的视线直盯着公冶舒窈,那眼中的炽热让人浑身躁动无法直视。这一眼,便只需是万年。夏季的兰陵本就炎热,这样亲密的男女接触,更加让人脸红心跳。
两人仿佛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落蕴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虽说是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但是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等男女情爱之事,还是由得腼腆尴尬。落蕴转过身,掩住口轻咳了一声。
两人这才回过神,公冶舒窈动了动,宁暮起忙将她扶起,松开了自己的手,突然想起自己毫不犹豫飞出的剑,内心便是多了些歉疚自责,摸了摸头,断断续续地说道。
“对不起啊,方才不知道是你,你没事吧!”
宁暮起刚才还气势逼人的,如今遇到了公冶舒窈却软得像小绵羊一般,幸亏公冶舒窈没有伤到,否则宁暮起不得内疚死啊!
公冶舒窈低了低眉眼,面上尴尬之色有余,虽然说两人算得上是私定终身,但不免还是尴尬。
“我没事!”
宁暮起应了一声,便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倒是比方才更尴尬了。
宁暮起弯下腰将跌落在地的白色斗笠捡起,轻拍了拍。
落蕴忙接了过去,眼神中闪过一抹打趣的笑意,连忙说道,
“奴婢会让人清理干净的!小姐让奴婢转告世子,世子交代的她做到了,望世子能够把握好两人这得之不易的相处机会!”
说到这,落蕴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想起小姐特意交代过,我那表哥文武双全,可情爱却是迟钝不已,你适时开口,别让舒姐姐尴尬。
此话一出,公冶舒窈的脸更红了,宁暮起却被噎了一下,想开口反驳却不知说什么,到最后只能冒出一句,
“我知道了,改日定登门致谢!”
宁暮起像是孩子赌气一般说了此句,公冶舒窈忍不住掩住口鼻轻笑了一声。
宁暮起看向她,公冶舒窈放下手,脸有些发烫,
“这天太热了!”
落蕴也不知什么时候退下了,宁暮起勾了勾嘴角,拔下那插在红柱上的剑,拿到一旁装入剑鞘。公冶舒窈走到他的身边,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园中草木繁盛,奇花异草很多。
屋外的匾额上大书着“谦园”二字,气势恢宏,宁暮起转身同她的视线望去。只听得公冶舒窈望着那匾额,轻轻呢喃着,“谦园……”
宁暮起见她似有所惑,走到她身边并排而站,解释道,
“谦谦君子德,磬折欲何求。父亲希望我能够有高尚的品德,谦恭,而不是因为什么所要企图的而装模作样,我记得我才三岁时,父亲便亲自提了这谦园二字的门匾!”
公冶舒窈转头看向他的侧颜,有一瞬间的微微愣神,
“是曹植的箜篌引?”
宁暮起转过身看着她,点了点头。
宁暮起带着公冶舒窈走进屋内,屋内的陈设不多,但是摆放的每一样器物都是价值连城的,书架上摆放着许多珍贵的书籍,还有两樽少见的上好的唐三彩。
墙壁上挂着几幅画,有《盥手观花图》,马远的《月下把杯图》,《高空凌阁图》,《奇峰万木图》,都是极其珍贵的画作,还有许多大家的书法著作。案桌上的羊毫狼毫砚台宣纸都是上好的,这屋子的价值都快抵得上几百万银子了吧!关键是有些物件即便是花钱也买不到,不愧是历经多朝的宁远候府,如此殷实。
公冶舒窈回过神,突然想到了什么,拍了下额头,恍然大悟的样子。
“对了,我都忘了,我出宫是想看看你手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光顾着看这谦园里的东西了。暮起,你的伤怎么样了!”
宁暮起见了忙拉下她的手,看着她的额头,温柔的说道,
“别打自己,我心疼!”
“我的伤已经好了,伤口都已经愈合了,方才你不是见我练剑了吗,自然是没事的,别担心!”
公冶舒窈低下头,勾了勾嘴角。
“也是为难阿幸了,只能替我留在同乐宫!”
宁暮起笑了笑,在不知觉的时候轻轻拉起了公冶舒窈的手,公冶舒窈也没有拒绝。
“别管她!不过不得不说,阿幸的办事效率挺高的,昨日才派人传的话,今日便进宫了,也只是难为她了!看来你我相聚,阿幸得算头等功!”
宁暮起打趣着,公冶舒窈也忍俊不禁。
宁暮起拉着公冶舒窈坐在摆着茶具的案桌旁,茶正是上好的龙井,香气袅袅。宁暮起拿起茶壶,亲自给公冶舒窈倒了一杯,随即问道,
“这些日子在宫中还好吗?”
公冶舒窈轻喝了一口茶,淡笑道,“挺好的,和往常一样,一切照旧!”
公冶舒窈看着四周,随意地说了一句,
“你这谦园里的物件可都是难得的,看来你很喜欢这些书法画作?”
公冶舒窈看着宁暮起,似是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宁暮起低垂了视线,随即换上一抹狡黠的笑容,看着公冶舒窈。
“你喜欢的话,这些都是你的!”
公冶舒窈有些懵了一瞬间,失声道,温柔的脸不确定地问了问。
“我的?这些可都是无价之宝啊,虽说挂在你这谦园中,想必宁远候也是极其爱惜的吧!”
宁暮起勾唇笑了一下,随即收敛笑容,看着公冶舒窈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聘礼!”
对于宁暮起突如其来的聘礼二字,公冶舒窈愣住了,被此招打得措不及防,不知如何回答。但是宁暮起眼中妃认真是骗不了人的……
屋内的檀香静静地燃着,氤氲着,充斥着。
公冶舒窈发出一声轻笑,掩饰方才的尴尬,宁暮起自然也是拆穿于她,只是勾起嘴角低头喝茶。
“什么聘礼?你别乱说,小心给人听了去!”
宁暮起抬起头勾起嘴角,
“相信将这些物件作为聘礼,父亲该是很乐意的,毕竟能娶到宣清公主,是我宁暮起的福气!”
公冶舒窈懂她的意思,只是今日出宫本是冒着风险,如今不想第一次来到宁远候府便惹了闲言碎语。虽说众人都将她当做了离幸,可是众口铄金!
公冶舒窈慌张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轻急地放置嘴边,低垂这眉眼,看着有些不安。
宁暮起看着公冶舒窈如此小心翼翼地神色,心中涌出一抹痛与疼。于是向前俯下身子,拉住公冶舒窈的手,两人彼此看着。
宁暮起犹豫了一会还是开了口,
“舒儿,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这里不是皇城,不是同乐宫,是宁国公府,是我的家,也是你将来的家!有我在,你不必如此,不必去迁就任何人,我会替你挡下所有的黑暗,守在你身边,等到你的黎明,存放好你所有的光!”
宁暮起一字一句说的极其诚恳,那一言一词落在公冶舒窈的耳中,敲打着她的心。只是宁暮起不知道的是,不久以后,他答应她不让她迁就任何人终是没有做到,宁国公府也没有成为她的家,她所要受的黑暗都将由她自己抗来,这些不是他的错,却是他一生难以言喻的伤痛与追悔……
拂断垂垂雨,伤心荡尽春风语。况是樱桃薇院也,堪悲。又有个人儿似你。——柳如是《南乡子·落花》
公冶舒窈震惊于他的那一句,“宁国公府,是他的家,也是她将来的家!”没有什么比这份安稳的话更让人感动,世间皆人,言情,都以相爱诺言为首,却不知对于女子来说,一个安稳的家比什么都重要,胜过所有千言万语,何况是一个深宫里的女子,这对于公冶舒窈来说才最为珍贵,能够遇上一个如此出色,如此家境,如此把自己放在心上已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闺阁女子见情人多是娇羞,面若桃花的,此刻公冶舒窈却没有那娇柔的羞涩,或许这样的爱情才该落落大方。
见公冶舒窈迟迟没有回答,宁暮起以为自己唐突了佳人,开口有些结巴的解释道,搓了搓手。
“我不太会说话,文墨之事也不精通,不懂得那些文人雅士是如何含蓄滴表达自己的情意。但是,我想说的是,我宁暮起以后相夫教子的姑娘只能是你!”
公冶舒窈轻眨了眼睛,将手轻轻覆在宁暮起的手上,宁暮起感受到触感,连忙抬头,有一丝惊喜。只见公冶舒窈轻轻勾起一抹浓浓的笑容,
“好!”
宁暮起愣了一瞬间,不知她说的是小心翼翼还是相夫教子,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有一个便足以满足了。
两人相视一笑,皆未掩住。
此时落蕴推开了屋的门端着上好的点心走了进来,正巧看到宁暮起和公冶舒窈手拉着手,两人皆是一脸的含情脉脉。
见落蕴来了,两人连忙松开了手,看向了别处。
落蕴将点心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百色青花瓷配粉色点心,很是漂亮,淡淡地清香让人闻着就很舒服。
“担心公主肚子饿了,特地拿了点心给公主垫垫肚子。”
公冶舒窈似是对这点心挺感兴趣的,低头俯下身子看了看,不免得赞叹几声,
“这点心看着好精致啊,隐隐约约能够闻到一股荷花香,是用了荷花吗?”
落蕴站在一旁,露出大体的笑容解释道,眼神中却是闪过一抹不怀好意的幽光。
“这是奴婢特地为公主做的,为了使这道点心发挥最大的美味。奴婢取了世子殿下池塘中刚结了骨朵的花,细细剥了下来。不过世子放在,坚决没有伤害一叶荷。
“什么,你说这是池塘里的荷花,摘的是骨朵花蕊!”
宁暮起听到这是谦园中的荷花,胸口有些微微的起伏,脸上的表情让公冶舒窈和落蕴有些忍俊不禁。
这荷花的品种难得,宁暮起也是寻了许久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它。
落蕴见宁暮起这个样子,忍着笑试探地问道,
“怎么,世子殿下不舍得?”
宁暮起生怕公冶舒窈以为自己舍不得连忙摆了摆手,尴尬轻笑出声,
“怎么会,舒窈喜欢才是它最大的价值!”
这宁暮起的情商还是挺高的嘛,但是那细小的动作却是有些搞笑。看看落蕴和公冶舒窈的笑容便一目了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