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封见她埋着头一副抵抗的样子,舔了舔后槽牙,歪着头道:“就算你要生下他,我也永远不会承认这个孩子,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姓裴。而且,和离之后,你一个人拖着一个累赘,还想改嫁吗?”
温太初仍旧没理他,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她心上添一刀。
从他刚才说不要孩子开始,温太初就已经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一个狠辣的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裴封却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放过,那他还有什么人性可言?
温太初想起那一年,她从马上跌落时他虽冷漠却温柔将自己揽入怀中的样子,那是无与伦比的心动,她以为自己是足够了解他的,因为自己已经默默注视他好久。
一个没有出身的人,能够在藏龙卧虎的军营中出类拔萃,脱颖而出何其艰难,可他就是做到了,并且还步步高升,从一个兵令坐到了将军的位置。军中前辈大都说他有血性敢拼命,每次打起仗来都是不要命的向前冲,他得到的每一份荣誉都是靠自己的命挣来的。
那时候温太初只是着迷于他的百折不挠,顽强不屈。
可反过来再想想,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的人,他又能在乎什么呢?还指望他能在乎什么呢?
温太初看他从来都是往好的一方面想,从来没想要他有这么可恶的一面。
她百般讨好,她小心翼翼,从高高在上的公主,到卑微如尘埃的将军夫人,最后他却端来一碗落胎药。
温太初气愤之余,又为自己感到悲哀,难不成几年的陪伴全都喂了狗吗?
她抚着还不显怀的小腹,心中柔软又可悲。
她不会落了这个孩子的,裴封不养她养,不姓裴就随天姓,从前是因为这个孩子有裴封一半的骨血才更开心,如今她的孩子便只是她的孩子。
裴封看着脸只埋在膝盖中,沉默不语的温太初,眼中已经浓浓不快,他看着滚烫的药汁变得温热,又冷冷道:“希望公主能考虑清楚事实。”
温太初抬起头,对上他不耐烦的神色,她的眼睛通红,眼角乃至鼻尖都哭成粉红色,因为刚刚哭过,声音还带着哭腔,略略沙哑:“那么,本宫还望将军认清事实。”
裴封不解,看着她惨兮兮的小脸,“什么事实?”
温太初道:“本宫是地位仅次于父皇和皇祖母的长公主,大盛国臣子谁见了我不得下跪乖乖喊一声公主千岁。本宫嫁给你一个三品将军,便是下嫁,若真论起身份来,你有什么资格逼迫本宫?”
温太初刚哭过的眸子还是红通通的,她说这段话的时候眼中积蓄起凌厉,像是一个与敌人针锋相对的鹰,她生来高高在上,几乎不必刻意摆谱,那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便令人想要臣服。
——经年累月看起来颇为娇软的小姑娘,原本是如此不可一世傲视九天的凤凰,刹那间对着人抖落漂亮的羽毛,着实把眼前人噎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