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归长安董府,蔡琰,羊衜听从司马懿之言,来府求救,面见董苍。
入府客座,奉饮茶水,董伯青近日心情颇佳,张世平到访赠了不少金银,解了董府贫困,三餐肉食,桌桌满盏,谁人不喜?
“敢问诸位为何而来?”董苍换了新衣,眉目高昂。
蔡琰起身陈情,将蔡邕之事一一道来,恳请董府出手相助。
“这……只怕老夫无能为力,老夫自去岁便阖门自守,不通世事,与朝中要员并无来往。不如尔等去别处问个详情?”董苍虽平庸,但也有自知之明。现在的长安不是董家的天下,要想活命就得低头,大张旗鼓只会招来横祸。
“望伯青公,渭阳君施以援手,琰感激不尽。”
汉朝兴女风,自吕后执政以来女子多可登堂入室,但蔡琰一新寡之人,左右奔波实属不易,双重心情难述滋味。
“唉!老夫也敬仰伯喈先生,但老夫的确束手无策,尔等且离去吧!”董苍无奈摇头,做的绝情。
蔡琰此刻面容憔悴至极,景桓党带有政治目的的援救尚需时日,给了这女子一种前后无路的绝望感。
“蔡家姐姐且慢!”此声不高,却如春露滋润人心,董白出面了,轻步上前握住蔡琰之手。
“渭阳君!”蔡琰多日情绪得以发泄,伏于董白肩膀无声落泪,片刻打湿了苏氏给董白的新裙。
“姐姐放心,蔡公受大父之累落了牢狱之灾,董家绝不会袖手旁观,吾愿去面见陛下,为蔡公陈情。”
董白话音刚落,董苍急切起身斥责:“此处没你说话的份,且回房去。”
“父亲,此事孩儿不能从命,孩儿不仅是帮蔡公,更是为陈郎。”
董白与陈道的婚约长安人人皆知,雍帝虽不言,但心中必有怨,董卓昔日欺凌刘协,藐视君王威仪,若不解开这根刺,只恐日久雍帝因董家而厌恶陈道。
“无论你说甚,为父皆不允。”董苍好不容易撤出泥潭,淡出皇帝视野,怎能因一个蔡邕让董家处于覆灭之境。
“姐姐且在宫前等吾。”董白充耳不闻,扶着蔡琰向府门外走去。
“白儿!白儿!你这是要毁了董家吗?”
“不,是救董府。”
王允再次把董家抬到了风口浪尖,时时告诫刘协:张安娶了董家之女。
也许帝王心中现在还倚重张安,倚重凉骑,但等到日后凉骑融入汉卒,张安年老力衰。飞鸟尽良弓藏之时,这条罪名可就是泼天之祸,延及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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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见荀尚书府。
“什么?渭阳君去了未央宫!大事不妙矣!伯儒快快与我去宫前阻拦。”
荀彧一念便知其中凶险,董白若无极佳口才,反而会将事情弄巧成拙,换言之,董白若在宫门出了差错,得胜回朝的陈道会作何感想?刚刚有起色的汉室只怕又要沉沦。家国天下与儿女情长素来有隙,荀彧不敢做深想。
“早知就不去司马家了,司马二郎误了先生计策。”卫觊颇为自责的说道。
“不怪伯儒,谁让董家出了个刚烈女,这性情与陈道确是绝配。”荀彧叹了一句,昔年荀绲忌惮阉宦,让荀彧与中常侍唐衡之女定了亲,往复十年,荀彧虽与夫人相敬如宾,但未曾尝过这轰轰烈烈的恋情,故而起了片刻羡慕……
再表督军校尉府,时李傕,郭汜,樊稠,张济,杨定五人在堂中密议。
“稚然兄,王允老儿无容人之量,昔年主公在时他不过一摇尾乞怜之犬,今朝只因两句评议便要杀蔡公,可见此人对凉骑恨之入骨,长此以往只恐我等性命危矣。”郭汜浇了一把火上油,王允杀蔡邕就是做给凉骑看的。
“蔡公只不过是与主公有些交情,尚被连坐,我等若不奋起反抗,只怕明日成板上鱼肉。”张济也有怨气,崔琰严整律法,多处约束让其极不痛快。
“士族真是贪得无厌,为公将军心善步步忍让,若是遇了本将,定将其杀干净。”樊稠咬牙切齿道。
“杀个干净?那让为公一个人治朝廷吗?幼稚之语!”杨定现在更心向景桓党人,毕竟他与陈道扯上了亲戚关系。
值此刻,一家侍叩门而入,在李傕耳旁低语了几句。
“诸位都别吵了,本将得了墙闱消息,渭阳君去了未央宫。”
“什么,陛下要责怪白儿,他不知道三辅有多少洛阳迁民,多少凉骑吗?”杨定第一个坐不住了。
“且看陛下如何抉择?若真到了紧要关头,望诸位兄弟与傕共进退。”李傕盯着眼前木案说道。
“愿随兄长同行。”……
未央宫前,甲士拦路。为首者正是羽林郎马超。
“渭阳君,宫门重地,不可擅闯。”马超如今干练了不少,白甲红袍,初有猛将味道。
“请官长通禀,董苍之女董白求见。”董白右手紧握衣裙,目视前方。
“这……渭阳君,要不等先生回来再说。”马超小声劝阻了一句,女子入宫,实属不妥。
“无妨,请通禀。”董白深吸了一口气。
“也罢,渭阳君且等片刻。”马超即招手,甲士快步跑向石阶。
约过半个时辰,内有甲士高呼:“传渭阳君入宫。”
继,马超引渭阳君入宫,行阶之际,甲士纷纷侧目观瞧董家之女,董白一路面色如常。
入得殿门,刘协独坐高台,手中持卷阅览。
“拜见陛下。”董白走至殿中,持礼开口。
“且起来吧!”
刘协对董家是深到骨子里的厌恶,恨不得诛其九族,但董白在洛阳仁义救民,引百姓称赞。更重要的是她与仲定先生有婚聘之约:“渭阳君有何事要见朕?”
“吾特来为蔡公求情。”董白直述来意。
“哼!”刘协冷笑一声,这世间人人都可为蔡邕求情,唯独董家不能。这只会致使刘协心间更加憎恶:“此事朝廷自有公论,渭阳君且退下吧!”
“陛下,吾还有话说。”
“朕不想听,退下吧!”刘协的容忍都是为了陈道,帝王此生不愿再见董家人。
“陛下!”
“啪!”
刘协一袖扫翻了案上木卷,年轻的帝王还没有达到喜怒藏心的地步。
“陛下,请注意天子仪容。”董白高声提醒道。
“你知道董卓是如何对朕的吗?你见过哪个臣子在皇帝面前杀人,血都溅在朕的脸上了。”夙夜难眠,噩梦缠身,刘协不愿回忆起那段往事。
“吾当然知道,吾还知道董卓夜宿龙床,祸乱宫廷,鸩杀少帝,逼死公主,残害忠良,挖盗皇陵,倒行逆施,肆虐百姓。”有些话若放在平时董白很难说出口,但今日她不得不说。
“够了!滚出去!”刘协此刻再也无法容忍,董白言语都在戳他的心肺。
“这些事都会字字句句记入汉史,董卓当承千古骂名,后人共憎。蔡公是书史第一人,为何不让他来完成呢?”董白将微抖的左手藏于身后继而说道:“夏五月乙亥,崔杼弑其君光。古今写史,君举必书,陛下想让史书变成歌功颂德的工具吗?王允杀蔡邕,陛下明明有能力改变,为何视而不见?”
“荒谬,没有了蔡邕,就不会有人写史了吗?”刘协听到此处,情绪平和了不少,董白自己承认董卓罪不可恕,这让刘协心中舒适了许多。
“当下蔡公就是绝佳人选,且蔡公一生无愧于朝廷,陛下岂忍心见他身亡?”
“蔡邕的确罪不至死,朕也知他是无心之失。朕定会护他周全。”刘协被董白的真挚所打动。
“嘡!”
董白突而双膝跪地,刘协不明所以,即道:“渭阳君快快请起。”
“陇西董家有罪于汉室,上未体恤君王之恩,下生私欲祸乱苍生,董白请陛下赐罪!”董白豁出女儿颜面,自请大父之罪,望能折断刘协的心刺。
“董卓已死,幼辜无错,且渭阳君行义举,利百姓,当受朕一拜。”刘协不是气短之人,天下人说董家错了和董家人说自己错了完全是两个概念,刘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即快步走下高台,对董白弓腰一拜。
一人跪,一人拜,达了和解,没有经过陈道之手,董白做到了。一女孤身入殿,面对苍生之主,期间心态波澜起伏。
“朕年幼,率性妄为,望渭阳君见谅。”刘协庆幸仲定先生的夫人是这般模样,这比恩赦一百个蔡邕都让人放心。
“叨扰陛下了,陈道散漫懒惰,让陛下费心了,望陛下日后多多制约,最好能命其戒酒。”董白起身不苟言笑的说道。
“哈哈哈!一定一定。”刘协朗声大笑,有些话分什么人说,董白说陈道理所应当。
“陛下,臣妇告退。”董白心情渐变轻松,感叹:陈道每天是顶着什么样的压力在这庙堂高昂陈词。
“且慢,先生与渭阳君之喜,朕还未曾恭贺,朕今日便赐诏一道,以贺良缘。”
刘协快步返回高台,持疾书:董家有女,温良贤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