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里的人渐渐散去。李愿跟辩护律师寒暄了几句，方才知道他是被姚奈重金聘请过来的。

李愿不曾想，往日里的这个死敌竟然会帮助自己到这个地步。

司法人员离席之际，冬眠人们却偏要等着李愿，直到李愿跟他们一一握手后，方才愿意离去。在这些短暂的表达感激的交流之中，李愿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冬眠人也是姚奈动员过来的。

估计他是寻求了他爸的帮助，方能请得动这么多人，游说得了这么多冬眠人的家属。

走出大门后，李愿才明白自己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人。由于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场所，对法律相关的事务关心的也不多，不禁对这个地方多看了几眼。

他绝对没有想到，就在这所建筑里的短短几个小时当中，外界对于他的评价已经一落千丈。所幸的是，如今网上因为无聊参与“万众陪审团”的人已然不多，应该不会对他的现实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法警推上门之后重新回到了岗位上，李愿暗自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休息时间。正想着，姚奈从一个角落里窜了出来。

“愿哥，咋样？我给你找的宇城最贵，不对，最有名的律师，厉害吧？”姚奈得意地说着，已经恢复了往日放荡不羁的样子。

李愿感到无语，本来自己还有点感激之情，奈何姚奈这一幅欠抽的嘴脸，让他实在无法开口道谢。他暗自发笑，心想这人就是这个样子，明明做了好事，却总是在最后要收官的时候恶心别人一下。

“你为什么帮我？”李愿岔开话题，问道。

本来洋溢在脸上的自信瞬间收回，姚奈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说：“这，这有什么。你救了我妈，我救你，我俩扯平了，就这样，你以为是为什么？”

李愿看着眼前的这个富二代，心想经过这次坎坷，他日后应该会在网上谨言慎行了。倒是自己，这次真的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先是莫名其妙地跟一群技术完全碾压自己的怪人云战，赢得不明所以不说，还差点背上了杀人的罪名。

如今，一想到那些不知是在睡梦里死去，还是在清醒中被折磨着绝望死去的冬眠人，李愿就感到自己的心脏一紧。

姚奈看李愿沉思不语，转而又兴奋地说道：“愿哥，我现在是承认了，你成天鼓捣的那些玩意，还真是有点用。你看那群警卫以为是你是犯人的时候，看你那个恐惧的小眼神，简直没把我笑死。有空，嗯...教教我咋样，我可以你给你钱嘛，保证按市场价的翻倍来。”

李愿抬起头，姚奈忽然看到他布满血丝、充满绝望的双眼，吓得后退了一步。

李愿一字一顿地说：“我以后，不做云攻了。”

姚奈以为自己听错了。

看到李愿拔腿就要离开，姚奈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肩膀，“大哥，话没说完呢，别着急走啊。”

被阻拦后，李愿的反应有些过激，愤怒地甩了一下肩膀，回头说道：“没什么说的，走了。”

“你真的不打算再打云战了？”

“不。”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真打算就这么放弃了？你也不看看，你这次用你的技术救了多少人。你就这样自废武功，不觉得可惜吗？”

话音刚落，李愿突然原地暴起，用力地给了姚奈一拳，直接把他打得连连后退。

“没有你在网上胡说八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明不明白？还救了多少人，你也不看看死了多少人，就因为我无能，死了那么多人！”

李愿嘶吼着，惊到了执勤的法警。两名法警带着怒意走到了他们面前，警告他们不要随意喧哗，并且速速离开。

姚奈一看情况不妙，捂着胸口连声和气地道歉，拽着李愿就往外走。

走出法庭的大楼后，此时已经到了晌午。晴空万里的天上洒下了和煦的阳光，李愿却只想让自己躲藏在黑暗中。刚刚赢了这场官司，李愿却感觉自己仍旧是戴罪之身，不配站在这阳光底下。

他含糊不清地低声说道：“学历史的，就应该老实本分地去干本行，我以前真是太高看自己，现在我才明白，自己没那个能耐。”

姚奈没有计较刚才被打的事情，听到他说这些话，冷眼看着他说道：“你要真这么认为，那随你便。枉我对你有了点改观，没想到我以前认为的是对的，你还真是个废物。”

看到李愿没吭声，姚奈冷笑了一下，临走不忘对他比了个中指。

“就当我没救过你。”

......

回到学校后，此时的大学接近假期，大部分学生都在计划着假期的旅行目的地。李愿却一反常态，主动找到了王竹。

“王叔，我决定了，今年夏天跟你去考古。”

此时的王竹正在台球室内与别人打着友谊赛，在等待对手的间隙仍不忘拿着一个球状计算机在那摆弄，见李愿主动过来，略显惊讶。

“你小子，最近可摊上大事了啊。”

“这不，平安回来了。”

“怎么，”王竹拿起眼前的茶缸吸了一口，继续说道：“进去了一会，突然想通了？以前你对网络历史的研究可是一百个不愿意啊。”

“我不是那块料，以后不会浪费时间了。”李愿的眸子上蒙了一层灰。

看着李愿颓唐的样子，王竹没说什么，沉吟一阵子后，对李愿小声说道：“我从‘万众陪审团’里看了你的法庭全程直播。”

说到这里，李愿方才想起法庭上还有这么个东西。而对于一切都不甚了解的李愿来说，“万众陪审团”也就等于那群恼人的无人机而已。

“王叔，这个‘万众陪审团’到底是...”

“你先不用管那么多，只要记住，这件事不要声张，否则会对你非常不利。现在这学校里知道你上过法庭的应该不少，但是观看过‘万众陪审团’的应该不多。你不知道，你在‘万众陪审团’上...”

“王叔，不利是什么意思？”

话说道一半，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走到王竹身边，“教授，到你了。”

临走，王竹仍不忘嘱咐，“记住不要声张！去夏威夷的事情我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在走往食堂的路上，李愿一直思考着王竹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早已胜诉，一个犹如旁听席般的“万众陪审团”究竟会跟自己能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李愿注意到了迎面走来了一个女生。那人穿着夏季略显凉爽的白色连衣裙，三米之外就可以闻到的香水味把李愿从思绪中拉回了现实。

“李愿！”眼前的女生莫名地叫得很大声。

李愿略感尴尬，见她是“独自一人”，愈发感到奇怪，回了句：“秦琬，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