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阵阵剧痛,仿佛韧带撕裂,错位的骨头关节被强行正回。
清脆的咔巴声响。
赵云桑瞬间把跑远的思绪拉到正轨,嗷呜叫出声,“大爷劳烦您轻点儿成不!疼疼疼疼疼——”
慈眉善目的老医生被她一嗓子嚎得假牙差点儿没飞出来。
天花板上的罩灯跟着晃三晃。
“您这儿确定不是黑店吗?”
赵云桑托着刚矫正的手腕,眼泪汪汪,“我咋觉得再多治两分钟,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
这嘴损的。
老医生眼角一抽,忍住把她脱位关节重新扭回去的冲动,“那确实见不到,明儿阴天——现在还疼不?”
赵云桑试探着轻轻动了下手腕,骨头里像有软绵绵的针扎着,酸疼。但比刚脱臼时好了许多。
老医生将矮桌推到她面前,桌上半盆水盛满灯光,波纹晃荡。
“把手放进来泡会儿。”
“啊?”
赵云桑侧了侧头,“什么?”
老医生想起这人在间歇性耳鸣,又连说带比划的重复了遍。
赵云桑看懂,双手放在水里。
冰凉。
她打个寒颤。
手心被破旧铁皮桶盖划出密密麻麻十几道口子,黑红色的血混着脏泥凝固,凉水一冲,如同蜂尾蛰肉。
干净的木盆很快浊污。
赵云桑把手拿出来,用搭在床栏边的柔软布巾擦干净。老医生拿过一小瓶碘酒和棉签给伤口消毒。
蘸上碘酒的棉球刚碰到翻出的皮肉,刺痛感立刻从手心蔓延到头皮。
看她瑟缩了下,老医生叹口气,动作却没停,“忍一忍。也不晓得骑个电动车咋能摔成这样,你们年轻人呦,真不会爱惜自己。”
放在衣兜里的右手紧攥成拳,赵云桑疼得嘶了声,很快笑起来,“这不下着雨没看清路吗?”
老医生摇摇头,用雪白纱布细心包扎,“下次注意点儿,被铁锈割到很容易破伤风,一不小心命都没了,别让爹妈为你提心吊胆的。”
“……”
赵云桑没接话,垂下睫毛。
老医生以为她又开始耳鸣,包扎完伤口站起身,絮叨叮嘱,“这几天洗澡尽量不要让纱布沾水。耳朵我看了,应该是撞了电线杆,耳骨擦伤,耳鸣只是暂时的,别太担心。”
赵云桑抬手摸左耳,耳骨的伤蘸了辣椒水似的疼,“知道了。”
“还有手背上的烫伤,不严重。我等会儿给你拿管膏药,你按时抹,这么好看的大姑娘可别留疤了。”
“谢谢爷爷,您眼神儿真好。”
大姑娘被夸的通体舒畅,笑得像一朵灿烂的奶油向日葵,“等我伤好了就去给您买挂锦旗,上书‘除病痛医术高超,保健康医德高尚’!”
“……”
倒也不必这么土。
老医生拒绝,端起木盆,故意逗她,“夸你的时候又不耳背了,我这家黑店可要不起。”
他说完,收拾好剩余的东西,慢悠悠地掀开帘子往外走。
拐弯时愣了下。
有个高挑的年轻男人正抱着胳膊倚在帘外的墙边,不知站了多久。
听到帘子哗啦响动,他侧过脸,眼底压着十二月寒冬似的凉意,在看到老人家时又尽数收敛,平静如湖。
他很快站直,微微欠身,是个对待前辈的姿势,礼貌又乖巧。
“您好。”
“啊,你好你好。”
老医生反应过来,指了指帘子后的隔间,“来找这丫头的?”
伏盛嗯了声,“刚才看您在给她包扎,不好进去打扰。”
“没事没事,赶紧进去吧。”老医生慈祥地摆摆手,端着水盆离开。
伏盛目送他走远,拨开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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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塑胶帘子隔开的小房间里陈设简单,只有张折叠床和一套桌椅,做临时病室,桌面上搁着半卷纱布。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子浅淡的草药苦香,暖和又催梦。
赵云桑坐在床上低头发呆。
沾满泥水的羊绒外套和撕破的挎包一起放在矮凳上,穿着件薄毛衣。衣袖挽起,露出半截白皙的胳膊。
灯光从女生柔软的发顶洒落,侧向他这边的右耳通红,耳骨结了疤。左手缠着几圈纱布,放在膝盖。
纤瘦单薄的肩膀耷拉着,整个人像没精打采,惨兮兮的流浪小动物。
被大雨淋到沮丧的那种。
如果不是在门外听完全程,伏盛还以为刚才贫嘴傻笑的人不是她。
面前有椅子挪动。
赵云桑回过神,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