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人很多。
来来往往,匆忙准备。
地上机器电线横七竖八的摆着,隔板拉着布帘充当换衣间。
道具长椅上坐满背话剧台词的学生,还有一些在镜子前化妆做头发。
高一文⑺班表演开场街舞,几个长腿细腰的女生在紧张地临场排练。
赵云桑新奇地扫视一圈,看到自班七个小矮人正凑团记词。
没瞧见伏盛。
⑵班话剧原本是压轴,后来加上母校诗歌朗诵,就换成第五个节目。
前四个都是歌舞类表演,时间不长,他们要快些准备。
“你先让学姐帮忙化妆。”
李恪把她带到一个女生跟前,又跑去查看道具准备情况了。
学姐是高三生,被文娱部老师派来后台帮服化,话少,做事利索。
知道赵云桑是演水晶棺材的倒霉蛋后,直接在桌底翻出服饰袋子递给她,让她去隔板间里换衣服。
棺材身为话剧里的跑龙套N号,服饰简陋寒碜到让人咋舌。
赵云桑脱掉校服和卫衣,把破麻袋似的黑色套头衫抖了抖,竟然还抖出两根线头与吊牌。
塑料吊牌上字样印得模糊不清,她对着灯光仔细辨认。
——春花二手批发市场。
……
绝了。
赵云桑心情复杂地换上衣服,拉开布帘走出去。
学姐把她按到镜子前化妆。
“别说,这15块钱买二送一的破布穿你身上还挺好看的。”
高三教学楼和高一高二离得远,学姐估计是不认识赵云桑,边往她脸上擦粉底,边闲聊,“你长得白,我给你化黑点儿,到时候不出戏。”
重点戏的大灯只打一盏,突出俩主角。所以她要一身黑融入背景,让观众看到玻璃板知道是水晶棺就行。
存在感怎么低怎么来。
“好。”赵云桑闭着眼睛,让学姐在她脸上拍拍扫扫。
小姑娘睫毛又密又长,像刷子似的,学姐羡慕地多看了两眼。
都是女娲甩出的泥巴点,人家肤白貌美,自己咋就丑的睡不着觉呢?
“好了。”学姐收起化妆盒,温柔道,“可以睁眼了。”
“哦。”
赵云桑睁开眼。
然后。
被她自己震慑到了。
镜子里的脸……咋说呢,没去非洲挖半个月煤炭都黑不出这种效果。
她沉默地扭头看向学姐。
“道具嘛,观众看不到最好。去年有人演盆栽连头发都是绿的。”
学姐好心地安慰,“坚持半个小时就可以卸掉啦,加油。”
“……”
行吧。
赵云桑勉强点了点头,站起来,给其他等待化妆的同学让位置。
化妆区空间小,转身时险些和一个擦肩挤过的女孩子撞上。
女孩子手中的主持稿有一张掉落在地,赵云桑弯腰捡起,递给她。
“谢谢啊,同学。”
女孩子接过A4纸,抬起脸,下巴尖俏,一双鹿眼黑亮水灵。
赵云桑认出,是刚才的主持人。
注意到赵云桑黑黝黝的妆,女孩子愣了下,似乎想笑,又很快压住。
女孩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个穿着正装的男同学快步走来,也拿有一份主持稿,是她的搭档。
“许沅。”搭档喊她,“第二个节目快结束了,我们准备上台吧。”
“啊,好的。”
许沅应了声,和赵云桑再见,提着蕾丝尾纱的晚礼服裙摆离开。
背影纤细,像只优雅的黑天鹅。
赵云桑看了眼她的礼服裙,又看了眼自己来自春花市场的批发布。
南一中可真是区别对待。
水晶棺材就不配拥有逼格了吗?
高二理⑷班同学在候场区商量着五分钟后的小提琴与钢琴合奏。
他们是第三个节目,再下一个就是理⑵班的话剧表演。
⑵班的人差不多到齐,李恪和副班长蹲在角落,试图从装满苹果的纸箱里挑出一个最有观众缘的。
小矮人六号正紧张到半小时喝八杯水,扭头瞧见赵云桑过来,没忍住噗嗤一口水喷出来。
⑵班同学也纷纷低头憋笑。
副班长纳闷的往回看,吓得直飙东北腔,“艾玛什么玩楞儿?!”
“……”
赵云桑顶着张媲美锅底黑的脸,面无表情地睨他,“是不是瞎?”
副班长被她的眼神冻的抖了下,讪讪地缩回去,接着挑道具。
李恪和她相处久了,学会睁眼说瞎话,“赵同学,你还是好看的。”
赵云桑看向他吓掉的苹果,不太信,在周围找了找,“伏盛呢?”
她化成这鬼样子,做出这么大牺牲,全是为了看伏盛女装演公主。
等会儿不拿个手机拍七八十张,都对不起她今天的煤炭妆。
李恪说:“场务老师那儿电闸出了问题,班长去帮忙了。”
他话音刚落。
赵云桑的肩膀被人拍了下。
“杵这儿干啥呢?”程锌一如既往的欠抽,“像个黑麻杆似的。”
“你叨逼谁呢。”
赵云桑没好气的转身,刚巧和站在程锌旁边的伏盛四目相对。
两人都愣了。
少年穿着宽松的白色连体裤,款式挺乖的水手领,腰间一条深棕色复古皮带,束出劲瘦的腰,肩宽背薄,脚上一双英伦风的黑色绑带马丁靴。
腿长的想让人吹口哨。
挺拔高挑,清风霁月,吸引后台不少视线。
女孩子们一眼一眼的往这边瞟。
说实话,这身衣服是好看。
也适合他。
他本来就白,穿白色像精灵岛的骑士,也像吸血鬼城堡里的王子。
反正不像个公主。
谁家公主还他妈穿连体裤?!
说好的女装呢?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赵云桑仿佛受到一万点暴击,石化龟裂,僵硬地扭头看向艺委李恪,问。
“咱们到底演的是《白雪公主》还是《睡美男》?”
“……”
李恪没答,一脸无辜。
伏盛同样被赵云桑的黑炭脸惊呆了,扭头看向程锌,低声问。
“咱们到底演的是《白雪公主》还是《非洲矿工探险记》?”
“……”
程锌也没答,一脸懵逼。
赵云桑还是不能接受,冲到伏盛面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后难以置信地问,“你不是公主吗?”
“对啊。”
她离得太近,伏盛不忍直视她的妆容,嫌弃地后退两步。
赵云桑怀疑是自己眼瞎了,“女装在哪儿?”
“细节。”
伏盛提醒,随后抬起袖子,用两根手指捏起袖口装饰的蕾丝花边,淡定自若道,“喏,公主才用的。”
“……”
赵云桑看着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蕾丝花边儿,嘴角抽搐。
一时间宛如千万匹草泥马在心里奔驰而过。
日个皮皮虾。
赵云桑干脆利落,扭头就走。
“诶!”
李恪连忙站起来,不知道这小祖宗又想折腾什么,喊她,“马上就到咱们了,你去哪儿?”
小祖宗迈出愤怒到六亲不认的步伐,头也不回,声音麻木。
“谢邀,水晶棺材下线了,让公主带着他的蕾丝花边睡马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