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一过，春晚开始播放每年必备的金曲《难忘今宵》。

手机里嗡嗡嗡不停进入消息。

赵云桉去浴室给爱妃洗澡，赵云桑一个人窝在沙发里，屏蔽掉所有群发消息，和私发她的回复新年快乐。

零班和理⑵班活跃起来。

大家疯狂发送表情包祝福，口令图画各种红包。

姜琪发来一段祝福语，看起来像复制粘贴，赵云桑手指微微停顿。

还是回了她。

【云里桑：琪琪，新年快乐。】

然后继续往下滑，滑到底，又一溜滑到最上面，发现被她置顶的某位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连群发都没有她的份儿吗？

赵云桑有点失落，很快又安慰自己，可能他也在陪爸妈看春晚呢。

伏盛做事从不一心二用的。

赵云桑咬着手指头纠结半天，决定先发制人。

她认认真真的亲自打了段话，假装群发，显出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翻相册找表情包时，恰好看到刚才拍的凛洲江烟花晚会图片。

想要分享所有美好给喜欢的人的心情压抑不住，赵云桑点了一张最好看的星星雨烟火，连祝福发送。

信息显示已送达。

赵云桑盯着那个未读的标志，后知后觉的发应过来。

不对啊。

她要是发张照片，那不就说明这段话不是群发，是她特意手打的吗？

这他妈也太尴尬了吧。

不行不行。

赵云桑赶紧长按照片，撤回。

聊天框里剩下那段祝福语，赵云桑满意的松了口气。

过了会儿又觉得不对。

伏盛要是看见她撤回了消息，岂不是显得她在欲盖弥彰？

这个撤回的提醒能不能删除？

向来无所惧怕的少女第一次为了条撤回的信息而忐忑不安，藏匿着心思，想让对方知道，又怕对方知道。

喜欢这种东西，一直如此棘手，让人身披盔甲，又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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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朝渝湖高档小区。

六楼。

吃过晚饭的一大家子人坐在近百十来平的正客厅里，热闹而不拥挤。

长辈们唠着嗑，围在宽薄的电视机前看春晚，笑声阵阵；年轻人和小朋友窝在沙发区，抱着手机打游戏。

气氛温暖和睦。

楼上某间房门打开。

少年穿着件应景除夕夜的红色薄毛衣，高挑清瘦，手里端一杯没喝完的橙汁，顺着旋转楼梯往下走。

垂着睫毛，眉眼雅致，脖颈线条白皙修长，流畅的掩没进衣领里。

“小伏哥哥。”扎着双丸子头的小姑娘蹦哒着绕过沙发，扑向伏盛。

“嗯。”伏盛站在楼梯口，弯腰揉了揉小表妹的头发，“怎么了？”

小姑娘用短短的胳膊抱住伏盛的腿，腾出一只手把东西递给他，白嫩的包子脸上笑出酒窝，“小伏哥哥的手机一直响，爸爸让我拿给你。”

年夜饭时，伏盛把手机放在电视柜旁边的格墙里充电，忘了取回来。

“好，谢谢小鱼。”

伏盛从果盘里挑出两颗软糖，放在小姑娘口袋里，接过手机。

小姑娘捂着口袋，像捂着两颗宝藏，乐颠颠的跑走了。

伏盛把橙汁放在开放式厨房的小吧台上，长腿勾过高脚转椅，坐上去，单手划开屏幕锁查看消息。

都是些新年祝福。

QQ和微信堆了99＋红点。

他随手滑过那些群发祝福，挑了几个重要的亲人朋友，逐一回复。

回完程锌，伏盛继续往下滑，成列的备注轻飘飘掠走。

目光扫过某个名字。

伏盛手指一顿，把列表往回退。

赵云桑发来两条微信。

他点进去，看到一条群发祝福，还有一张照片。

印象里的群发祝福其实没有什么特色，内容俗气，模板统一。但伏盛还是格外耐心的从头读到尾。

读到最后，发现还挺有文化。

像篇二百字趣味小作文。

现在的群发都这么高级吗？

伏盛点开那张照片，加载出来后发现，是刚才被自家老妈硬拽到阳台上观赏完整场的凛洲江烟花晚会。

没等他再多看一眼，微信自动提示照片已失效。

伏盛奇怪的退回，重新点进去。

照片没了。

聊天框弹出透明色提醒：【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

合着这家伙给他复制粘贴祝福，发张照片还是不小心发错的？

伏盛挑起眉梢，指尖在屏幕上轻敲两下，有点不爽地抿起嘴角。

“宝贝。”

伏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在忙吗？来帮妈妈洗两个玻璃碗吧。”

“好。”伏盛抬头应了声，散去一点情绪，收起手机走进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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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桉抱着爱妃从浴室里出来，就瞧见他妹看向手机一脸生无可恋。

“怎么了？”他随口问，把香软蓬松的猫放在它的小窝里。

爱妃蹭蹭毛绒毯，细长的猫尾巴左右一甩，枕着肉垫爪子睡着了。

赵云桑把手机暗灭，装作专注的听歌，“没什么。”

赵云桉坐到她旁边吃薯片。

《难忘今宵》结束后，春晚进入下半夜，整面墙壁播放着小品节目。

其实后来排的小品有些无聊了，但赵云桉笑点低，随便两个梗也能把他逗的脖颈后仰三十度。

像个开心的傻子。

赵云桑看的心不在焉，时不时瞄向锁屏的手机。

始终没有消息进来。

……难道伏盛睡着了？

赵云桑郁闷的想，还是他和自己一样，从不回这种群发消息？

心情像漏气的气球，一路从高空缓慢跌落谷底，挫败感油然而生。

早知道就不装了，直接私聊他。

她刚才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儿。

怎么一遇到伏盛就怂呢。

赵云桑越想越后悔，手指无意识揪着沙发抱枕上绵密的细绒毛。

一撮接一撮。

昂贵的手工定制抱枕很快被她揪秃了一小块。

“你揪它干嘛？闲得慌。”

赵云桉扭头看她双眼无神，把抱枕从魔爪中拯救出来，又顺手推了盘焦糖瓜子过去，“闲你就剥瓜子。”

赵云桑回过神，白他一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赵云桉刚想说话。

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一亮。

他看到赵云桑眼睛也跟着一亮，弹簧似的从沙发上蹦起，如果再长条小尾巴，估计都会摇成螺旋桨。

难得见她这么开心的样子，赵云桉纳闷地问，“谁啊？”

“你管呢。”

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赵云桑怼她哥一句，笑得甜兮兮的穿好拖鞋，连跑带跳往阳台上走。

“……”

赵云桉神色狐疑。

——他家小姑娘有情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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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郁如泼墨。

十二点后很少再放烟花了。

偶尔炸开一两朵，没了方才的盛大热闹，反而显得有些寂寞。

楼下花树被风吹地哗啦摇摆。

赵云桑站在阳台上，出来时没有披羽绒服，只穿一件红色的毛衣。

宽松的袖口垂落，遮住大半个手心，细白的指节冻的发红。

她用一手举起手机，一手放在嘴边，呼出热气取暖。

那边终于发来两条微信。

不是文字，是语音。

心里仿佛长出一口蜜糖泉眼，冒出汩汩的甜流，赵云桑努力控制住想要和月亮肩并肩的嘴角，点开。

小心翼翼地放在耳边。

烟火短暂照亮夜空，安静的夜里只剩下花树枝叶在风里簌簌响动。

收音孔里传出嘈杂的人声，听起来像是人群聊天笑闹，掺杂着电视里春晚小品播放的台词。

少年声音清润浅淡，夹在这烟火红尘里，带上几分温暖的笑意。

“赵云桑，新年快乐。”

“还有，那张烟花很好看，为什么要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