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半夜十一点十分。

朝渝湖小区七楼。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伏盛出了电梯，站在自家门前输入密码，在玄关换上拖鞋往里走。

难得清闲，正坐在沙发上抱着果盘追剧的裴青楠闻声望来，惊喜。

“呀，宝贝回来啦。”

伏盛嗯了声，想起换鞋时在鞋柜上看到的皮鞋，问：“我爸在家？”

“下午才出完差到家，现在搁书房开视频会议呢。”裴青楠嘴里嚼着草莓，“忙得很，你先别去找他。”

伏盛乖乖点头：“我上楼了。”

裴青楠笑：“去吧去吧。想吃什么水果？妈妈给你切好了端上去。”

伏盛不太想吃，刚想拒绝，又被裴青楠自顾自打断：“就红提吧，今儿下午你外婆拿来的提子可甜啦。”

说完，不等伏盛开口，她已经起身哼着歌，步伐轻快地进厨房了。

伏盛：“……”

所以问他吃什么，只是走个形式流程而已吗？

伏盛无语地上楼回了卧室，将厚厚一沓作业卷子从书包里拿出来，放到书桌上，找了身睡衣进浴室洗澡。

等他洗完澡，头发吹到半干，门刚巧被叩响，他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当当当——“

裴青楠端着一玻璃碗的新鲜红提递到伏盛跟前，顺手挑了颗送进他嘴里：“真的可甜，还没籽，尝尝。”

伏盛往后仰了仰头，没躲开，只能张嘴，嚼两下咽下去。对上自家老妈期待的目光，认同：“好吃。”

裴青楠这才满意道：“我就和你说嘛，很好吃的。”

她跟在伏盛身后进房间，将玻璃碗搁在书桌上，扫了眼桌面上摊放的各种试卷，问：“今天作业多吗？”

“还行。”伏盛拉开椅子坐下。

看他抽出一张卷子要写题，裴青楠揉揉少年细软的头发：“那妈妈不打扰你了，等会儿给你泡牛奶。”

伏盛：“好。”

房门重新关上，屋里陷入安静。

摆在床头柜上的金属闹钟嘀嗒作响，灰蓝色落地窗帘轻搭在地板上。

伏盛低头认真算题，笔下一排排公式行云流水般。很快写完选择，他伸手摸着后颈，仰头转了转脖子。

灯光下，少年脖颈拉出白皙修长的线条，流畅的淹没进睡衣衣领里。

低头时，余光瞥见放在一旁的玻璃碗，圆润饱满的红提像颗颗玛瑙。

毫无来由的，伏盛忽然想起赵云桑在班里认真回答他，挺好吃。

本以为消散的不爽和烦闷重新涌出，伏盛抿直唇线，抬腕甩了甩手中的水笔，似乎想将某人也甩出脑海。

——好吃就好吃呗。

少女坐在食堂里，抬头对男生笑得又甜又乖，动作十分自然地将喝完的奶茶杯往男生面前一推。

说，懒得动，你去扔。

——和我有什么关系。

男生站在二班教室廊道上，倚着栏杆吊儿郎当地笑，桑哥，生个病怎么娘们儿唧唧的？咱俩谁跟谁啊。

——我会把这点小事放心上？

逼迫自己将所有画面都从脑子里摘除出去，伏盛用笔圈出填空题中的隐藏条件，自问自答：当然不会。

可惜想的云淡风轻，却又口是心非地在卷子上格外用力地划上一笔。

泄愤似的。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生闷气。

//

快十二点时，裴青楠掐着点敲响伏盛的房门。

“宝贝，妈妈进来啦？”

房间里应了声。

裴青楠拧开门把手，看到伏盛还坐在书桌前写题，侧脸倒是挺认真。

“才吃了这么几个呀？”裴青楠走过去，把手里的热牛奶放在伏盛桌上，看到玻璃碗里的红提没少，也不太在意，叮嘱道，“待会儿记得把牛奶喝了，趁热，别放凉了。”

“嗯。”伏盛伸手摸了下玻璃杯的杯壁，放凉估计得五分钟。

裴青楠从玻璃碗里捻起个红提放进嘴里，低头随意看了眼伏盛摊开在桌面的卷子，动作忽然一顿。

才写到计算题？

还是同一张卷子？

裴青楠下意识瞧向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这不太符合她家宝贝平时做题的速度吧，小崽子心里想什么呢。

伏盛低着头，没注意到裴青楠女士落在他头顶的狐疑视线，心不在焉继续在演草纸上算题。

算到一半，听到他妈语气温柔，像平日里闲聊那般，问：“今天在学校有好玩的事吗？和妈妈讲讲。”

伏盛头也不抬，闻言思考几秒，回道：“没有。”

听课，吃饭，考试。

循环重复，有什么好玩儿的。

裴青楠哦了声，靠在书桌边沿，嚼着红提，不经意似的问：“那有没有出现让你不愉快的事啊？”

手中笔尖停顿了下，伏盛接着解题，淡声道：“没有。”

回答的不假思索。

——那就是有咯。

裴青楠来了点兴致，不知道谁能让自家喜怒不太形于色，成天佛系到像小木头一样的儿子心情不愉快。

想到上次去接伏盛的情形，她试探着问：“你换同桌了？”

“也没有。”

听到换同桌三个字，伏盛终于抬起头，“我们下学期调座位。”

“……噢。”调个座位说这么严肃干嘛，裴青楠知道自己猜对了，面上装的纯良温柔，“不要和同桌闹矛盾哦，你是男生，要让着小姑娘。”

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

任伏小少爷本质里白切黑，回到家还是被千年狐狸裴青楠女士忽悠一道，三言两语套出了心里话。

伏盛没想到去问他妈怎么会知道自己同桌是小姑娘，轻嗤了声，带点没好气的反驳：“她需要我让吗？”

呦。

谁的醋坛子打翻了。

裴青楠也没想到自己一套一个准，又捻起个红提，慢悠悠道：“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早恋不都是正常事。”

如同猫被踩到尾巴，少年瞬间抬眼看向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像护在怀里的宝贝有人来抢一般，皱起眉。

他问：“谁说我同桌早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