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谁是他。一股血冲上脑门，黄颖儿在家也是口齿便给、性格刮辣的人物，差点有些话便要说出来，想想又忍住。

想低头掩过，又怕对方以为自己是心虚，故而想想只说道：“可不就是这样，母亲那里现为遂哥儿配了许多人，若是秦姨娘要接过来，只连带那许多人一起过来便是，并不费什么事。只是西跨院太窄，遂哥儿来了，还是搬到东跨院为佳。”

于旭听了便道：“若是遂哥儿来了，这里自然太窄，我看咱们西府还有空园子，不拘哪座，让她们娘俩住过去便完了。”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黄颖儿心中冷笑，就说这才几日，就念起儿子来了。

“那倒也是，”她索性顺着话头，“只要磨得娘同意就行。”

“这是自然。”于旭站起身后，想是预备又去那头了，“娘那里，不光我说，你也要说。另外看选哪处地方，你先打点布置起来吧。”说完就向外走去。

黄颖儿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渐渐幽深。

随着天气渐热，夫子的课时也缩短了些，下学了回院子也不过各自打发时间。亦柔这里小厨房的师傅好，又颇会做冰碗子、冰酥酪、冷面一类的凉食，几姊妹便常趁着下学一起到雅萃斋作耍。

亦莲颇合亦柔眼缘，只是不便出门。自永路回来，常在亲娘面前劝慰，门禁上倒对亦莲松些，故而今日下学，她也来了。

亦容、亦萱两个来了就催着上冰碗子，吃完就着急忙慌要走，亦柔笑道：“怎么的，看我瞧得起哪一个？“

这两个却对视一眼，不知在密谋什么勾当，二人一起笑出来，却什么也不说，还是亦容道：“今日却说不得，改天再告诉您罢。”说着两人便手牵手要往外跑。

亦柔乐见二人亲厚，料想都在府里，又有人跟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说一句：“别太顽皮。”便放她两人走了。

又叫玉晴过去吩咐跟着的丫鬟、婆子们不可大意，这才安下心来。

亦莲在旁见了，也是心服：“姐姐，这府里，您可是事无俱细都为我们想着。”

这话不大妥当，要是旁人听着，该多心了，亦柔只是一笑：“我是姐姐，你们是妹妹嘛。”

日头透过竹帘渐渐晒进来，毕竟隔了一层，只透些光影在地上，亦莲正看着玩，耳边就听得一句：“永路近来在工部如何？”

亦莲听了问话，不由得一怔，大姐姐说话的样子，竟不像大太太，尤其说起家中男子在外行走的事，颇似大伯父口吻。

屋中各人先后有事离开，现下只剩她姊妹二人。亦莲心中升起些怪异感觉，不由想得哥哥的话：“若是大姐姐不问，便罢了，若是姐姐问，你便把我的话告诉她。”

“那，那我要不要告诉姐姐，是您说的？”永莲听了这些，心中有些害怕。

“傻丫头，”永路听了都乐了，“这些话一听不就是我说的吗，大姐姐哪还会问这样的话。”

度到此处，亦莲开口了：“哥哥在工部做事，他倒觉得正和他性子，听说里头人事都简单，只一两个人特别点，不过都不太会打得到照面，倒也还好。”

亦柔没说话，她听出来亦莲要说的不只这些。于是她伸手端桌上的冰碗子：“咱们光顾着说话了，都还没吃。”

亦莲见了，依姐姐所言将碗端起来抿一口，似要用冰意压一压此刻内心升腾起的情绪，这才道：“譬如说，以前在宫里，现在侯官处那位怀大人，偶而就去工部，不过去了就直入三处大门，也不和别人交道。”

“唔，”亦柔手中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在冰碗中浮沉，“三处，三处是管冶金的。”

这个亦莲不知道，就不搭言，只将哥哥要他传的话说了出来：“说来也巧，有天下衙时分，部里的人差不多都走了，哥哥稍晚一点，便被暴雨绊住，幸好允儿机灵，说通门人放他拿伞进去接应，人总是好奇，出来时他小声问哥哥，方才走在廊下，他借雷电之火怎么看见有个房间正中摆着个丹炉。莫非工部还管炼丹不成？”

“哥哥自然批他不该胡乱打量，又说他定是眼花了，工部中，哪会有这等物事，允儿急了，忙将路线地址房间样子报出来，以证自己必没有看错。”

“哥哥回来以后细想，”亦莲又抿了一口冰碗子，“那不正是三处的房间吗。”

“路哥儿有心了。”亦柔此时心中不禁想起于旭，都是同族兄弟，人与人之间，却是千差万别。

“姐姐，这不是应当应分的事吗。”办妥了哥哥交待的事，亦莲此时只觉浑身轻松，表情也不像刚才那么凝重。

这个妹妹不错，亦柔心中暗想，只是稍还稚嫩了些，日后必会是自己的好帮手。

“家中事务繁杂，”想到这里，亦柔开口，“难免哪里就出了纰漏，或照应不到，咱们也渐渐大了，总要为长辈分忧，你若是看到什么，想到什么，只管来回我。”

姐姐一向关照她，亦莲知道，只是今日这话，份量又不同，亦莲想了想，竟没虚推辞，只点头应是。

待亦莲走了，亦柔仍坐在原处想了一会子事，这才命人唤玉晴进来。

“你替我去办件事。”

这日宣平帝又来皇贵妃处看小九，心情却不怎么好的样子，眉宇间有些阴霾。

皇贵妃觑他神色，命人将备下的八宝鸭换成了百合鸭。

逗弄了一会儿孩色，瞅着宣平帝神色渐渐开了些，这才择机进言用膳之事。看他无可无不可的点头，皇贵妃便不再相问，只让人下去传膳不提。

一时西花厅里摆好，下人自然来请，桌上菜色自然都是御膳房度宣平帝口味、爱好陈设，与平日里大同小异，他却皱皱眉头，久久不愿落筷。

“怎么了，都不合皇上口味，那您先尝尝这道百合鸭汤。昨儿个我新制了几样小菜，料想今日已经得了，便取了来，再配一碗碧粳米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