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着还有点食欲,宣平帝点头,皇贵妃便亲起身往小厨房去取了四样小菜来,不一会粥也得了,宣平帝倒进得香甜,皇贵妃这才放心。
“前朝后宫,哪一头不牵在您身上呢,就看着外头的黎民百姓,皇上也千万顾惜着自己的身子。”
宣平帝听了,搁下手中的碗筷,撇一撇嘴:“这我自然知道,只是御膳房做的这些,实在没有胃口,倒不是他们不用心。”
皇贵妃拿眼往桌上一扫,都是素日里皇帝爱吃的菜,也算得色香味俱全了,确怪不得御膳房,于是笑道:“那可不管,只要皇上进得不好,总是他们的过错,那就当罚得。”
“自你有了协理六宫之权,这脾气倒是越发大了。”宣平帝说着就笑了。
“不过是逗皇上多说几句,一高兴又多进几口才好。”皇贵妃说着,执起筷来,拈几样到菜碟里搁下,“您尝尝,我瞧着这样银丝牛肉味道挺好。”
宣平帝自然给面儿,略尝了尝:“搁下吧,不必费神。”
皇贵妃这才叹口气:“这从哪里说起,一会子皇上不知操劳国事还要到多久,就用这么些怎么行。说不得晚些时辰再进一碗血燕羹吧。“
宣平帝只是摇头:“这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往日唐清风在时,配点丸药给我,吃了也就好了。如今现放着太医院这么些人,却没甚用场,一叫他来,便是长篇大论,什么不思饮食要从脾胃论起,也可能是肺金不克,肝土不平...乌拉拉说一老鼻子没用的话。到末了方都不敢下,还要跪下叩头,求召多名太医来共同会诊。”
“他们都是求稳,岂不知症不等人,”皇贵妃皱眉,她不敢说病,只说是症,“就随意开点什么,先把症状消解了才好,调理身子哪是一朝一息的事,难道就坐等着不成。”
见宣平帝神色怏怏,皇贵妃心中一忖,抓住话头:“要不还是让唐清风炼制一些丸药?他也是的,不论要去哪里云游,总要以皇上身体为要,竟这么久都无音信。”
宫里对外一直说唐清风是又去云游习道家功法去了,实则皇贵妃知道,禁衣卫那里问不出什么,唐清风已交移给侯官处制住,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也不知人是怎么样了。
这次宣平帝没有搭腔,半晌才道:“难道离了他便不成了?无非是些丹药,再看看罢。”
“这话从哪里说起,”皇贵妃赔笑,“不过是他有些子用处罢了。”
宣平帝摇摇头站起身来,不再言语,皇贵妃忙送出来:“皇上是为国事操劳,臣妾不敢苦留,小厨房里制了血燕羹并四样小点,已交给他们。皇上疲乏时稍用一些,也算慰臣妾心意了。”
待宣平帝一行离开,皇贵妃方命下人备办起来沐浴。
慧云走了,这宫里没了掌事的姑姑,内务府也不敢擅专,故而只送一批人来请皇贵妃拣选。
新来的人,哪里敢大用,总要冷眼看几个月的,故而只送到宫里各处先做些杂务。
这其中有一名叫秩儿的宫女,原是不起眼的,不料听说简单会些推拿,故而就调到浴池旁伺候。
浴池的差事从洒扫、清洗、烧水等起,都颇为繁重,秩儿分到这里,同屋几个都有些幸灾乐祸。但欺负她几次,见她不吭声,也就渐渐没意思起来,只不怎么理会她就是了。
这夜贵妃沐浴,秩儿又累得皮歪眼斜,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宫室走。
碰上巡夜的太监,略问了两句,看她可怜,也便放过了。
转过宫室,皮歪眼斜的小宫女换了模样,眼睛亮得如夜行的猫,猫腰穿过小花园,将一片竹签放在墙角处。
镜花山房,亦柔仍如常的频率出现在这里,窗口看去,她面上带笑,絮絮与亲爹说些杂务。
“事情就是这样,想来不日唐清风俾可重回精舍。”
于柏岩含笑点头,这实在是个好消息,近来在朝堂上与各派周旋博命,宫内的各线,动也不敢动,生怕交上把柄去。没想到一个转眼间,面前的娇柔女儿却想出办法,先把唐清风救了出来。
“他背的事情多,咱们都在一条船上,料想不会胡说八道,但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夜长梦多吗。故而女儿不想他在那头,待得太久。”
“妙在清浊两可之间,很多事只有让他自己去想,去提,他才会信。”于柏岩轻抚美髯,点头称道。
“只是你又是怎么说动贵妃的?这一阵子家下人等都没有进宫。”
亦柔正要开口,突然心念一动,只笑道:“这就是女儿的小手段了,不告诉您。”
于柏岩先是一怔,继而笑道:“没想到这个家里,我还有不知道的事。”
亦柔伸手为父亲续茶:“那您就得仔细瞧瞧啦。”
“不过这次的事,还多亏了路儿。”说着添添减减将亦莲转来的话告诉了于柏岩,“爹您出手将工部那头料理了,自然炼丹的事,就还得落在唐清风头上。”
“我什么料理,那不是工部自己掌握不好分寸,要不就是制出的炉子崩坏,要不就是炼制的药材焦糊。”
亦柔也笑:“制炉子总是要金属的,铁矿等都是管制物品,这差事也只能落在工部头上。谁想到他们这么不当心呢。”
“也不是他们不当心。”于柏岩笑,“若是人人都制得出来一样的丸药,那唐清风还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不是反过来说...昏馈吗.”说着以手指天。
一切外物最终落脚之处总在人心,亦柔心服。
所谓一击不中,无谓再用,怀树就着唐清风这条线,没扯出于家来,反而令自己蒙上办事不力的阴影,着实低调了一阵。
尽管宣平帝并未责怪于他,只是淡淡问了几句唐清风的事,听说目下尚未有什么不妥当之处,便命将他放了出来。但怀树心里明白,多疑的皇帝其实很需要再有一个能帮助他支撑身体的人,只是他,没把握住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