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林一一在外如何敲门,屋内的人都不愿意开门。
林一一实在没办法,只能跑去找鹤羽。
鹤羽让人撞开了房门,剑和人都倒在床前。整个剑穗都被染成血色。鹤鸣睁着眼睛,无神的望着房顶。
“鹤鸣——”林一一见状,直接扑了上去。可是无论她使了多大劲儿,也不见鹤鸣动一点儿。
“林一一,你先出去。我有话和鹤鸣说。”鹤羽道。
“大人……”林一一实在是放心不下。
“放心,他死不了。”
“大人……”林一一的语气又重了两分。
“出去!”鹤羽逐渐没了耐心。
待门关上,鹤羽坐在桌前,看着躺在床前的人问道:“她不是回来了吗?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鹤鸣的声音犹如二月里森林里的冰水般冰冷。
“既然没什么就爬起来,我鹤家男儿,没有你这般模样的。”鹤羽道。
鹤鸣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抓着床沿,努力的让自己端正身子,坐在地上。他盯着鹤羽的眼睛看了半晌:“哥,你会好好待她的是吗?”
“好好待谁?”鹤羽被他一句话问的莫名其妙。
“林一一”说出这个名字,鹤鸣仿佛用尽了必生的勇气。
“你的人,为什么要我好好待她?”鹤羽叹了口气,自己这个笨蛋弟弟似乎误会了什么。
“我留她,她说她不愿意做依附我的女萝,可却随你回来了。大哥,我不是傻子。她心里从来都没有我。她心里……”
“得了吧,那林一一心里只有钱,我一个月花了八两银子才把给哄回来。你的人,这笔银子你来出啊。”鹤羽这个时候还不忘坑自己弟弟一笔。
“什么钱?”鹤鸣满头雾水问道。
“我到城外茶摊拦她,请她回来做玄尘府的师爷,一个月八两银子。”鹤羽一边说一边做出心疼的样子。
“她不是因为你才回来的?”
“鸣儿,我倒是挺好奇,你刚说的什么依附,女萝的。那是什么东西?”鹤羽随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边喝边问。
“她说要离开玄尘府,我说要娶她。她不愿意,说不愿意做依附别人的女萝。”
鹤羽听到这话不由翻了个白眼,自己家的傻弟弟啊,“林一一饱读诗书,策论我都不及,心气极高。你在她最落魄的时候说要娶她,这和居高临下的说我要收留你有什么区别?纵使你说你喜欢她,她也只当你是哄着她罢了。”
“可我,实在是没办法,况且,我,我是真的想娶她。”鹤鸣低头小声说道。
“笨死了。”
“大哥,我该怎么办,她会不会觉得我看扁了她?”
“不知道。”鹤羽放下茶杯,起身将人捞到床上问道,“疼不疼?”
“疼。”
“活该!”鹤羽望向门的方向,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正在院子里急的走来走去,“你说,门外那丫头会不会心疼?”
“她会吗?”鹤鸣也看向门,他希望林一一心疼他,又怕她太心疼。
鹤鸣对林一一的喜欢,是连心疼的苦都不愿意她吃的。
“进来吧。”鹤羽打开门,喊了一声门外的人。
门外的人,拈起裙摆。快步走进卧房,拿了剪刀就要剪开他的衣服。
“林一一,我和你说了多少回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姑娘家的……”鹤鸣攥着她的手。无奈的说道。
“我就看一眼,就一眼。”林一一急得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这一哭,鹤鸣的心瞬间就软了,抬手将她的眼泪抹干净。
“别看了,待会儿找个大夫包扎一下就好了。”鹤鸣安慰道,他害怕伤口吓到小姑娘。
“我可以给你包扎。”林一一道。
鹤羽觉得自己在这儿挺碍事儿的,自觉的出了房门。顺便将小菱也拦在了门外。
“别让任何人靠近这间屋子。”鹤羽吩咐道。
“是,大人。”
小菱望着鹤羽离去的背影,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屋内,鹤鸣实在是拗不过她,只能松口让她处理。
冰冷的剪刀贴着后脖颈一直向下。她处理的很小心。
“你怎么了?”鹤鸣感觉有温热的水滴打在自己的后背,小姑娘哭了。
他刚想回头,就被小姑娘喝住了“不许回头。”
“一一,我不疼,你不要哭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里衣都被血浸湿了。”林一一既心疼又气得慌。心疼如今这个样子,也气他不好好爱护自己。
“那你就煮一碗猪肝粥,给我补补血。”鹤鸣调侃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林一一小心的在创口上撒上药粉,拿了白布仔仔细细的将伤口包扎好。
“一一,你出去吧,我换衣服。”鹤鸣道。
“你想留下来帮你。”林一一问道,她很担心鹤鸣不小心又把伤口挣开。
鹤鸣意味深长的望了她一眼,道:“林一一,你说这话,很容易让我误会。”这个小姑娘总是不经意的拨动自己的心弦,可她自己却全然不知。
迟钝的小姑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说的话在一个封建年代是有多么的不妥。
“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林一一连忙摆手解释到。
“还有,林一一。你要是再帮我换衣服,就真的只能嫁给我了。”鹤鸣逗她道。
“那个,你慢慢来,别碰到伤口啊。我,出去透透气。”
看着落荒而逃的人儿,鹤鸣无奈的笑了笑。
自己的小姑娘,总是这般可爱。“祁明,站着。”林一一见来人拎着一个朱红食盒,赶忙将其拦住。
“林,林师爷。”祁明见到来人赶忙将食盒蔽到身后。
“藏什么呢?拿出来。”
“这不太好吧。”祁明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倒也不是害怕这位女师爷,而是这位林师爷着实不好惹。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看看你给你家鹤公子买了什么好吃的。”林一一道。
鹤鸣不情不愿的把食盒从身后拿了出来。
那食盒是徳聚楼的,整个玄尘,只有徳聚楼的食盒是特定的八角食盒,八个角上都雕着一只展翅的朱鹤。
打开食盒,青色磁盘里盛着的是辣炒兔肉。
“辣炒兔肉?”
祁明心里直呼糟糕,鹤鸣再三嘱咐躲着点儿师爷,如今被撞了个正着,祁明心想,总不能把他给卖了,于是硬着头皮道:“我做主买的,和公子无关。”
“得了吧,你自己做主买的,还用躲着我?”
话语见,拎着食盒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祁明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祁明便拎着那八角食盒出了东院,进了鹤鸣的卧房。
那人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想要大快朵颐。小姑娘煮的粥虽然好喝,可是每一日都喝,嘴巴着实淡了些。今日祁明去东街办事儿,刚好让他带点吃食来,打打牙祭。
食盒一被打开,一股子鲜香的鱼味飘了出来。定睛一看,是一碗熬的软糯的鱼粥。一小撮嫩绿的小葱在上头,香的打紧。
鹤鸣看了看粥,卯足了劲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祁明。
祁明只觉得委屈,忙道:“这,林师爷非要换,小的也不敢说什么呀。”说着将食盒的粥端了出来,拿出底头的一张纸条递给了鹤鸣。
“林师爷让我把这纸条也捎给你。”
纤长的手指展开纸条,纸条上的字赫然出现在眼前“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呢?”
看到这儿,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小姑娘咬牙切齿却又不忍心说狠话的样子,噗嗤笑出了声。
一旁的祁明好奇的很,伸头想去看看那纸条上写了写什么,却被鹤鸣一把躲开。
想来自己也两日没看到小姑娘了,鹤鸣喝了粥就往衙门跑去。
到了衙门,只见自家兄长正坐在偏厅吃饭呢,桌子上摆着的正是自己被小姑娘“没收”的那碟子辣炒兔肉。
忙抄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就塞进嘴里。鲜嫩的兔子肉在汁水十足,一咬开,兔肉的汁水裹挟辣椒的味道瞬间在嘴巴里炸开,亲吻每一颗味蕾。
鹤羽看着正大快朵颐的弟弟道:“这菜刚刚林一一送来的。”
“我知道,我让祁明给我捎来的,被她给半路截走了。”说着又往嘴里送了一筷子兔肉。
看着吃了憋还不敢有怨言的弟弟,鹤羽心里就倍爽,他自幼习武,又因父亲早亡,故而性子桀骜不驯,从来就没人能管得了他。这下终于有人能治服他了。
“她去南北街视察了,你不去看看?”
“谁和她一起去的?”
“魏品。”
魏品一介武夫,整天大呼小叫的,功夫没自己高,长的也不及自己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想来林一一也看不上。便摇了摇头道:“不去,我再吃点儿。”
这一边,南北街上。林一一寻了个卖菜的摊子问问情况。
“阿婆,菜卖的怎么样?”林一一蹲下身子,颠了颠手中的小冬瓜道。
“你不是那个,哎,那叫什么来着?”婆婆显然是记不清眼前的人姓甚名谁了。
“婆婆认得我?”林一一有些惊讶,自己今日是第一次见这个婆婆,以前从未见过。
“认得,半个月前,我卖完菜想去给我家孙女买块栗子糕。在茶摊外头看到那个杀千刀的陈六要杀你,那个鹤家哥儿救的你来着。后来我才知道,那陈六是因为你弄的那个农田补贴要杀你。”
“阿婆,我叫林一一,你叫我一一就好。”
“一一啊,好闺女。你弄的那个农田补贴真好啊。”那阿婆两手紧紧握着她的手道。
“阿婆,钱拿到了吗?”
“拿到了,拿到了。前几天,衙门里的人,哎,就你身旁这个小伙子去看了地,给的钱。”那阿婆指着站在林一一身后的魏品说道。
想来这鹤大人办事儿还是挺靠谱的,不知道这边的菜场管理怎么样。
“阿婆,你在这儿卖菜,一天给衙门几文钱啊。”林一一又问道。
“一天几文?”那阿婆摆摆手道,“一个月给一回,一回给五文钱。那管理的小陈说,过两日给我们搭上棚子,就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了。”
林一一有些震惊,她没想到鹤羽为了这些百姓,竟然让步到这种地步。
阿婆见林一一不说话,忙拍着她的手说:“小姑娘呀,鹤大人一家都是好人,那鹤家哥儿也是好人,你嫁过去一定不吃亏。”
“嫁,嫁给鹤家哥儿?”林一一自然知道阿婆口中的鹤家哥儿就是鹤鸣。
“可不是,你看那天鹤家哥儿为了救你,命都不要了往上冲。阿婆见得人多,能这样为你豁出性命去的,这辈子可找不到第二个了。”
林一一笑了笑,道:“我和鹤鸣只是朋友。”
“你可瞒不了我老太婆,那鹤家哥儿定喜欢你。我老伴儿在的时候,看我也那个眼神。”说道自己老伴儿,阿婆脸上泛起了笑意。
林一一只是笑了笑不说话,此刻她的心乱的很。
在阿婆的摊子上买了辣椒和小冬瓜,又在东街的茶摊买了糖糕,林一一就赶忙带着魏品回了衙门。
刚进衙门,迎面就撞上了吃饱喝足的鹤鸣。
“一一。”
看到来人是鹤鸣,她便想起来刚在南街阿婆说的鹤家哥儿人好之类的,耳朵瞬间跟着了火一样,低着头就躲了过去。
挎着小篮儿跟在身后的魏品自然是知道为什么,故作玄虚的拍了拍鹤鸣的肩,然后跟了上去。
什么都不知道的鹤鸣,一个人站在府衙大堂满肚疑惑,莫非,是小姑娘知道自己偷吃那碟“辣炒兔肉”了?不应该呀,她不是刚回来。
鹤鸣摸了摸脑袋,一溜小跑也跟了过去,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可在她眼前总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