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桓煜的心神不宁,文烟若则是如同鱼儿入水一般,十分自如。她眼神一凛,左手搭弓右手捏着箭尾,右手一松,便有一箭势如破竹飞过。
破空声和一声小动物的尖叫,文烟若也没有下马,她径直拍马前去,靠近之时一手揽着缰绳,矮下身去用另一只手提溜着箭羽尾部,便把猎物提到了马上。马后绑有箩筐,文烟若一扬手,这只可怜的野鸡便落入篓中。
有东西从马蹄之间窜过,文烟若也没多看,一箭过去便是擒得猎物。她这才看去,竟然是一只肥美的野狍子。勾唇一笑,她把狍子放入篓中,轻声嘟囔了一句:“傻狍子……”
又骑马走了一阵,听得天空中划过鸟鸣。文烟若仔细一瞧——这不是斑鸠么!竟然在平国有这么大的斑鸠,用来炖烤或是煲汤那都是顶鲜的美味啊!而且这斑鸠羽毛非常漂亮鲜艳,用来做些装饰品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文烟若眯着一只眼睛,屏息静气。她的弓箭已经拉满,箭尖直指那只体态优雅的斑鸠。这只斑鸠丝毫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还在空中悠哉地盘旋,似乎在找吃食。
她随着这只斑鸠偏移,猛然加快了速度,随后松手,箭瞬间飞过,直接把那只斑鸠射落。文烟若看着斑鸠坠落的方向,拍马而追,让斑鸠直接落入自己的篓中。
“烟若好身手!”
自她身后传来女子的高呼,带着笑意,混合着马蹄声慢慢接近。文烟若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也笑着一拉缰绳,转过身去迎上前。
“仝仝姐!”
二女汇合,两匹马并肩而立。树林之中散落着点点光柱,映衬在两人一白一红的衣服上,甚是好看。文烟若的头饰扎了一些白兔容貌,配合着她的白衣,增添了一丝俏皮可爱;鄢仝的长辫子绑了红色的缎带,还扎了两根红色扇羽装饰,贵气之中透露一丝活波。
一个白的娴静,一个红的张扬,却是一样流露出杀气,眼神凌厉。
“比一比?”鄢仝挑了一下眉毛,指了指自己背着的箭筒,“十只箭,看谁捕的猎物多,如何?”
“仝仝姐小心哦,烟若可是将门儿女!”文烟若欣然应下,顽皮地眨眨眼睛。
“家父亦是将军,烟若才要小心。”鄢仝会心一笑,已经是拍马而去。文烟若也不甘示弱,只不过她却直接转身去了反方向。
她们二人的对话自然逃不过平帝的耳朵,老皇帝自觉有趣,也带着人马围上来观看。随从们立刻砍来树木枝杈、搬来石砖土瓦,搭了个简易瞭望台,由平帝登上观望。
树林传来沙沙声,叶子飞落,鸟儿被惊起。马蹄声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时而远时而近。不一会儿,从一边的树林窜出一人一马。红枣马长鸣,白衣女子高呼一声,扯住缰绳稳定身子,却直接拉弓挑箭。
手一松,弓箭翻到身后挂好,箭矢飞出,宛若一道闪电,直直劈中隐在灌木林的小动物。鹿鸣哀戚,白衣女子皱了眉,似乎有点不忍,只是她转而收起表情,换上了一副凛然的模样。红枣马欢快地奔过去,女子也没有停马,欲俯身捡起猎物,却意识到了重量。
“吁——”她轻唤一声,马停住了脚步。
平帝早把一切看在眼里,立刻吩咐人帮忙检查。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六儿媳,这是一只顶顶好的梅花鹿!”平帝看清了那斑点毛发,忍不住啧啧称奇,“这种梅花鹿速度奇快,擅长隐匿在灌木丛中,小烟若好身手!”
“多谢父皇称赞。”文烟若不便下马,只得拱手施礼。
“去吧去吧,不必多礼。”平帝一挥手,十分满意。
他的两个皇儿媳,都如此优秀啊!鄢仝自不必说,那箭术连太子都比不了,而文烟若的箭术,更是一个惊喜。
没有过多久,两人皆是满载而归。文烟若猎了一只梅花鹿,而鄢仝则是一只散养的野山羊来相对。飞禽走兽如此之多,两人谁也没有空箭,竟然都是满满的十只猎物。平帝大喜过望,哈哈大笑只说重重有赏。
“父皇有赏,那鄢仝却之不恭啦!”鄢仝冲文烟若挤挤眼睛,示意她不要放过这个机会,可以随便提要求。
文烟若到底留了一丝身为夏国公主的谨慎,她没有像鄢仝那样要一柄上好弓箭,她仅仅只是指了指那只奄奄一息的梅花鹿。
“父皇,儿臣想要那只梅花鹿可以吗?趁着其鲜活,剥了皮可以用来做毛坯。”文烟若毕恭毕敬,十分拘礼。
“小烟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和父皇客气什么!”平帝捋着自己的胡须,笑吟吟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和蔼。但是在文烟若眼中,她到底还是个异国人,平帝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对她的认可与欣赏。
“并不是对父皇客气,奈何儿臣没有什么想要的。王爷对儿臣非常好,儿臣什么也不缺。只是这梅花鹿看着不错,儿臣有点心动。”
借机夸一下桓煜,平帝就算再不关注他,想必也会因为这些话而高兴。毕竟是他的儿子,能让和亲公主如此满意,也是他教子有方。文烟若自认自己已经失去了原本这个年纪小女儿的天真,毕竟她如此心机深沉。
她很羡慕鄢仝,因为她这一副敢爱敢恨的模样,真的很令文烟若敬佩和向往。
奈何远嫁他国,处处受制,文烟若到底还是被绊住了手脚,失去了她原本应该拥有的天真活泼。说起来她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却如此成熟稳重,也只能道一句经历繁苦。
平帝点点头,允了。
梅花鹿被随从们抬下去,立刻有人上来剥皮。文烟若对梅花鹿的肉不感兴趣,但还是嘱咐他们处理好之后尽快送到熙王爷的营地处。兴许她家王爷会料理这些东西?
看出鄢仝似乎有话对文烟若讲,平帝大手一挥也不打扰她们小女儿间讲话,带着一行人离开了。鄢仝拉着文烟若,到了一处阴凉,她手里有个小包袱,里面塞了不少糖果。
“我知道春宴的事情了。”她轻声道,“霍蓝之那女人似乎从开始就对六弟有意思,但六弟一直避之不见。当初你和亲嫁过来的时候,父皇特意找了理由将她禁足,所以她不知道六弟已成亲的事情。”
文烟若点点头,接过鄢仝递来的糖果小包。
“她这次惹了你,估计六弟自有对策。我觉得烟若你不要出手,让六弟来处理,谅她也不敢太过猖獗。”鄢仝拍了拍文烟若的手臂,“若是你出手,惹急了她,我怕你被针对。你要知道,霍蓝之虽然是异姓公主,但也有些势力。”
“仝仝姐说的是,无论如何我到底是个异国公主,在这里我没有自己的势力,吃亏是必然的。”文烟若也实话相告,她虽然担心桓煜和太子的关系,但是鄢仝的确是个真心待她的朋友。
饶是她阅人无数,还真没有看出鄢仝的半点虚情假意。如果是她藏得太深,那文烟若甘愿自认倒霉。这个朋友,无论要冒出多大风险,文烟若也要结交。
“不过你也无需担心,你和六弟早已是夫妻,六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而他最护短,肯定不会亏了你的。”鄢仝眨眨眼睛,似乎文烟若嫁了个好人家一般。
文烟若笑了笑,多有些无奈和苦楚。她虽然和桓煜名义上是夫妻,大抵是桓煜也不拒绝他们圆房,只是她自己过不去,所以到底没有夫妻之实。
这要是让霍蓝之得到了消息,保不齐会捅出篓子,闹得满城风雨,她和桓煜这个夫妻怕是做不成,平夏两国也会受到影响。
奈何鄢仝是个善于察言观色之人,此时看到文烟若眼睛里面的阴晴不定,顿时皱了眉头。她悄悄拉过文烟若的手,小声问道:“烟若妹妹,莫不是六弟……欺负你了?”
“啊?”文烟若一惊,并不知这句话从何而起。
“他是不是……待你不好?”鄢仝仔细思索着,可她听来的都是些熙王爷极其护着熙王妃的例子,甚至还要她给自己的铺子题字,甚至把大部分资产交给她。难道有所隐情?
“不是的,仝仝姐。”文烟若连忙摆手,“真的没有,王爷待我很好,也很细心。他知道我喜欢的菜色,也知道我喜欢茶叶。上次我在敏王府受了委屈,还没有喝到我喜欢的茶,为此他特意帮我选来上等茶叶,亲手泡给我。”
“那就是……那个?”鄢仝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张俏脸和她的衣服一样火红。文烟若不明就里,疑惑地眨着眼睛。
“什么?”
“咳……就是行房的时候,他是不是……太凶了?”鄢仝声若细蚊,也有些扭捏,完全没有她平日里的大方端庄。
“咳咳咳……”文烟若总算是明白鄢仝误会了什么,也闹了个大红脸。她被自己呛到,咳了半天。好容易顺过气,文烟若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仝仝姐,你这说的什么话!”
“那为什么你脸色突然很难看?”
文烟若心中暗道不好,自己还是流露出了异样情绪。她缓了口气,平复心情,然后语重心长之中带着微微讨好:“仝仝姐,我只是有些头疼霍蓝之的事情,和王爷没有半分关系。”
鄢仝倒也是放心了,只不过她留了个心眼儿,因为她发现文烟若自始至终没有称呼过桓煜的姓名,一律喊了王爷。可如果是真的恩爱夫妻,哪怕是皇家也可以有可爱的别名,甚至直呼其名也不会有多失礼。
文烟若和桓煜,到底还是有问题的。
鄢仝并不打算挑明,她暗自决定一会儿好好问问太子,这六弟和六弟妹到底搞什么名堂,别不是六弟真的要欺负烟若?!
文烟若倒是没有注意这些,拜别鄢仝后她飞身上马,带着那一篓子猎物,快马加鞭赶往熙王爷的营帐处。已经接近正午,也不知桓煜在做些什么,看书也怕是无聊了吧。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速度,凭借之前的记忆绕了小路,左拐右拐看起来丝毫没有方向,也自然没有留意到原本一直在暗处跟着她的女兵顿时有些力不从心,零零散散掉了队。
前面就是熟悉的营帐,文烟若忍不住心中雀跃。
桓煜见了她的成果,会不会也很兴奋和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