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心意已决,更何况司马长老也已经去办事了,殷童,没什么好说的了,若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
他此刻已全然不是她最爱的顾君酌了,他俨然是个残酷无情的刽子手。
更像极了一个剖心者,剜的是殷童的每一寸心头肉。
殷童此刻痛不欲生,看着自己不断求饶,然而对方却无动于衷,他眼底的冷漠冰得她浑身发抖打颤。
“师傅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殷童抬起头,哭得几乎要肝肠寸断,满脸的泪水,眉心正央缓缓流淌出一股暖流。
殷童知道,那是她的鲜血。
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么可笑多么狼狈,但她现如今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顾君酌的眼眸深邃若深渊,凝视着殷童,面无表情到殷童害怕不已。
“当初,你欺骗为师的时候,可想过为何要这样对为师?为师为了你这个徒弟,做了许多许多被旁人诟病的事情,放着整个国宗门不管不顾,千里迢迢去朔漠寻你,却难道是为了得知谎言的真相吗?你可知道,为师知晓你是妖类时,有多痛心?你这样,让天下人如何看为师,让国宗门如何立足于名门正派之!”
顾君酌字字诛心,句句铿锵。
殷童只觉得几乎要窒息了。
“师傅,我再不敢了,别把我逐出师门,这是我最后的请求,求求你了师傅,童儿真的知道错了!”
她抽泣着,要再度磕头时,却被顾君酌呵斥停住。
“不用了!以后也不用了!从今往后我已不再是你的师傅,你无需再对我行此大礼。”
顾君酌说罢,殷童便抬起头,直起身子。
她狠狠抹去额间的血迹,盯着顾君酌,良久说道:“师傅,真的要这么绝情吗?再无商量的余地了?师傅,我虽屡次犯错,但我也做了许多事情弥补了不是吗?”
“”
“九玄玲珑塔下,我自知罪无可赦,当时已在玄武殿受尽了刑罚,穹山之,为了师傅,我与慕容黎屡次争斗,为了保全师傅魂魄不灭,我差点被慕容黎献祭鎏鸿,更使得失了记忆,被其丢至朔漠受尽磨难,更认贼作师,后来师傅来了,但师傅却也受伤了,我为了救师傅,一条命也险些没了,用了数日扛着师傅回了国宗门的!”
“”
殷童说的时候,泪声俱下。
她猛地把身的纱布都解开,顿时曝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
顾君酌心一惊,大喊:“殷童,你做什么?”
然而暴露的却不是想象的白皙肌肤,而是纱布下数不尽的大小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却仍旧触目惊心。
在场的高层见状,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想殷童如今已是尾妖狐都受如此多的伤,便足以得知朔漠之为了保护顾君酌,她用了多少力气和心思。
顾君酌眯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些伤痕,十分的不好受。
他当然知道殷童为他也同样付出了许多。
但他现在却钻了牛角尖,只因为她曾要离开他,他如今在气头。
再心软再心疼她,却也还是决意一条路走到黑。
说罢了,便是赌气。
随着身那些洁白的纱布逐渐落地,殷童看着自己身数不尽的伤口,也不知是委屈还是怨恨。
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眸装满了晶莹的泪珠,望着顾君酌说道:“师傅,这些伤痕,难道还不能证明一切吗?我是犯错了,但我也做了弥补了,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走?”
顾君酌只是冷声道:“难道这不是你从前便奢望的吗?你谎话连篇不是为了离开我吗?如今我索性成全你,难道还不够吗?”
殷童摇了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师傅,如果可以选择,我怎么会想离开你,师傅,你明知道我说的话不是真的,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我的真心话,我,我真的是有苦衷的,师傅。”
“好,那你现在便一五一十将你的苦衷都说出来,你说!”
顾君酌步步紧逼。
殷童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不,我不可以说,师傅,你不相信我吗?”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师徒情分恩断义绝!”
顾君酌狠狠一挥袖,气极了。
他都如此说了,她还是不肯对他坦白一切,还是要对他有所隐瞒,却也敢说要他相信她吗?
他如何还能相信她?!
若这次放了她,只怕定不会长记性,往后他还要因为多少不知情的事情眼看着她涉险?
他还能再救她多少次?
她还有多少性命能被他救?
与其从今往后提心吊胆,眼看着她在他面前再度涉险。
倒不如以后,再不相见了!
她便做她自由自在的妖狐,也好过顶着一个妖孽的污名成日跟在他身边,却要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他不想国宗门深受谣言,却也不想她跟在自己身边再无安宁之日。
没关系,断了关系,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平安,足够了。
那他不做她的师傅了,他也狠得下这个心!
顾君酌相通后,更是打定主意了。
面色便也愈发严峻冷酷了起来。
殷童见他铁了心肠,冷笑一声,只叹自己痴傻无。
她为了与他在一起长相厮守,甘愿刀山下火海,寻遍山河,尝遍百苦,更是视自身的妖族血脉为最大的耻辱,与慕容黎几次三番殊死搏斗,只为了封印妖身。
在朔漠,她更是受尽了苦楚。
如今,他得知了真相,她本以为他会念在往日情分,她为他所做的一切而开一面。
却原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看着自己受尽了伤,他却还是无动于衷。
她好傻,她还在奢望什么?
好,他要赶她走,她便成全他,也成全自己。
殷童擦干眼泪,突然抬头哈哈大笑。
笑得凄楚,笑得痴怨,笑得众人背脊发凉。
忽而,四面方狂风大作,原本晴空万里,转眼间便天象异变。
再一转身,殷童已幻化出了妖身的模样。
浑身洁白无瑕的纱衣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身材,三千青丝尽数涣散至柔软的腰身,黑发末端逐渐悄无声息染一丝耀眼乖张的红,一对眼眸眼含秋波,虽未刻意表现什么,却恍若含情脉脉,只瞧旁人一眼,便足以勾魂摄魄头一对毛绒的狐耳,灵巧地动弹着,脊骨末端赫然钻出条硕大无的狐狸尾巴,伸出纱裙之外,在其身后嚣张而悠哉地摇曳着,像极了那传说的曼殊沙华,魅惑无。
顾君酌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殷童。
不像在朔漠,只是隐约看到个背影,便已经昏迷了过去。
这样的殷童,有着别样的魅力,不同于初见时寒梅树下那只灰不溜秋,黯然无光的小狐狸,也不同于初化人形时那福气满满,圆润可爱的小女娃,或者是在白启山,在其余地方的那副娇俏灵动的姑娘模样。
此刻的殷童,赫然是活生生的白狐,那古传说的九尾白狐的后裔,神秘莫测,魅力无边。
化作了妖身,殷童体内的天魂珠也兴奋地躁动了起来。
瞬间在殷童的丹田处内四射法力,于是,殷童身诸多伤痕便也在一眨眼的功夫之间,只剩下了一些粉嫩嫩的痕迹在肌肤之了。
伤痕淡化不少,那些曝露在外的肌肤便也理所当然地晾在了空气之。
一对洁白藕臂慵懒地垂在身侧,一对圆润似玉的肩头让人眼睛发直
配那身后的条狐尾,让在场的诸多高层顿时呆住了心神。
眼见如此,顾君酌心一股无名火便升了起来。
他朝她大声呵斥道:“殷童!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衣衫褴褛,成何体统!”
“我本如此,世诸多妖孽在师傅眼连人都算不,既不是正正经经的人族,还在乎穿些什么华丽的衣裳吗?”
殷童呛了他这么一句,顿时便让顾君酌哑口无言了。
“你你!”顾君酌抖着拳头,“果然是妖孽,长能耐了!”
“师傅哦,不对,如今,顾师尊已不是我的师傅了,那我也无需再用从前多么尊敬的态度来对顾师尊了,对吧?”
殷童的话语冷漠无,较之顾君酌说的话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君酌顿时犯起了一阵头疼。
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
一切话都是他先说的,她怨她恨,他也无话可说。
正如她所言,他不该再用师傅的仪态去约束她了,再者,她本是无拘无束,不喜欢墨守成规的妖孽,不是吗?
顾君酌咬了咬牙,道:“好,那你现在化作这副模样,又是想做什么?怎么,气不过了,要用你那条尾巴在国宗门大闹一场吗?!”
殷童听罢,失望地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说道:“顾师尊,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十恶不赦的人吗?那你从前应当早些说的,这样我也不用做出那么多事情了,也是,当初在白启山,顾师尊不觉得我是心存妖性,会伤害悠思师妹的人嘛,我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