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拂乙又去书院后山,别苑的门总是紧锁着。
翻墙。
苑里头的大黑犬“汪!汪!”的,很凶!
拂乙只好乖乖地翻回来。
烦躁地踢了一脚那堵墙,走了。
墨清风几乎是整日闭门不出,每月只授三日课,初一,十五,二九。
教的是兵法。
学室里。
学子们都在议论着。
“我在门口遇见墨院长了,今日是雀阁辩论赛的夺筹日,院长定是去了。”
“你猜院长能否夺得头筹。”
“不能。”
“咱们要是能进那雀阁一睹风采就好了,那里面可都是各界兵法家哲学家…辩论得好不精彩。”
“下辈子吧,京中的大臣都一帖难求,就咱们?别想了.…”
“夫子来了,别吵了…”
聚拥的众学子赶忙回位置坐好。
拂乙听完,直接起身。
穆夫子刚进来,一眼就看见拂乙明目张胆的走出学室后门。
穆夫子僵僵的,那花白的眉毛都提到额头上了,连忙喊道:“陆学子,听课时间你去何处!”
“夫子要去吗。”拂乙声音懒懒散散,头也不回。
“陆学子!你~你站住!”
穆夫子怒着拿了戒尺跑了出去,左看右看,人已经不见影。
气死老夫。
当老夫瞎的吗?竟然逃课!
还口出狂言!
这厮就不是来听学,专门是来气人的!
慕容川笑意晏晏地摇了摇头,此女还真是粗鄙,当然他并没有发现他笑了。
李琼仪站了起来:“夫子,陆衿如此无礼,你定要将她赶出书院。”
穆夫子抽搐着老脸:“都坐下,听课!”
逃课打斗看话本,简直目无尊长,败坏院风,院长啊院长,这如何还能让她在书院待下去。
还从未见过如此嚣张之徒!
…
城外乌山雀阁。
雀阁本是拂乙的黑手会,那闫君查到了这,她只好明面上改成辩论会。
黑手会队伍三百余人,曾名扬天下,威慑四国。堪比十万大军,却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雀阁每月一办辩论赛做做样子,戏就要演全套。
当然,能收到入阁帖的皆是天下学识翘首,能人异士,英雄豪杰,品德高尚的在职官员。
辩论将史上的败仗如何反败为胜,四国皆参与。
起初,她真的只是供他们闹着玩的,结果一个比一个兴致,还苦苦央求一月最少都要开阁十次。
来了还有闹着不走的。
这群人真是闲的。
他们虽有入阁帖,却还不曾见过那雀阁阁主。
雀阁偏门。
沅国五皇子楼临早早便在偏门灌木丛里候着,既然没有入阁帖,那小爷就找机会从后院偷偷溜进去。
拂乙戴着一顶帘帽,向小厮明了令牌,便走了进去。
身姿清冷,白衣翩翩,虽看不见脸,瞧着气质也定是倾国倾城的模样。
楼临从草丛冲了进来。
“哎~哎,干嘛的!”小厮正欲关门。
楼临将头伸了进去,里面也太奢华了:“凭什么她能进去,本王却不能!”
“那可是我们阁主,你想什么呢!”小厮无情的把门关上,上锁!
楼决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雀阁阁主竟是个女的!那年纪约莫只有十八九吧!
院内顶阁。
俞扬子颔首:“参见会长。”
雀阁的掌事,俞扬子。
亦是黑手会的副会长,嗜血杀戮,高大威猛,一生只听命于拂乙。
若是里头那群来辩论的人知道在这端茶倒水的竟是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黑手会,这茶都不敢下嘴。
拂乙将宣纸平铺,纤手执笔蘸了蘸墨,问道。
“黔学书院的墨清风在哪间雅阁?”
“二楼九号。”俞扬子道。
拂乙将写好的字宣纸交于俞扬子手上:“俞副,这是待会儿的辩题。”
“诺,会长。”愈扬子双手接住。
拂乙望向窗外的柏树轻唤:“淞淞。”
凇淞是观里那老头留下的唯一念想。
柏树上那只吴淞鸟装做听不见看不见。
一身墨色斑羽,雪白肚皮,小嘴圆头,眼砂泛蓝。
傲娇,生气!去皇城里玩也不带上本鸟,来了也不先哄哄本鸟。
昨日本鸟偷偷地藏树里看望她。竟又跟人打了架,有辱斯文!
算了,本鸟认输!
展翅,朝拂乙飞了过去。
“叽~”
拂乙侧着身子往窗上靠了靠,看着窗口的那只鸟:“下次没有任务不要跑出去,若是被网走,我可不去救你。”
“叽~”这世上还没有能捉住本鸟的人类。
不对,有过,那该死的闫君,一个比它的乙乙还要好看的男子。
那闫君将本鸟网了,以为会炖了吃的,结果!竟在本鸟的爪上涂了丹蔻,然后就放了。
耻辱!
“会长,这鸟儿为何只吃五两重的鱼,还要烤的五分熟,多一两少一两就不吃了…”俞扬子看到那鸟头疼不已。
五日前俞扬子收到密令,竟是照看这只都没有他头颅大的鸟,嘴叼得要命。
拂乙轻腆着它的小圆头:“胡闹。”
那鸟撒娇般晃着小脑袋。
“叽~”
谁让乙乙不带本鸟玩,又不能把它的乙乙怎么样。只好欺负欺负这几个五粗大汉。
拂乙别有深意地触碰它的小爪子,“不许再为难俞副。”
那鸟一激灵的收回来爪子。
“叽~”
…
玉笛奏响,辩论开始。
众人早已等候多时。
今日辩的不是兵法。
阁中央的擂台挂起横幅:“老鼠哲学”
生活在茅厕的老鼠只能食污税,每天还要努力东躲西藏,想吃口热乎的都难。选择在谷仓里的老鼠却饱食终日,撑肠拄腹。
选择是否大于努力?
墨清风失了神,二十年前,他与陆吾那厮辩了三个日夜也没出个所以然。
横幅落下。
一号:【先努力才有选择的机会】
九号:【千里马被套在磨坊,再努力也只是比拉磨的驴强】
一号:【如果卸磨的驴硬去平原当千里马,行驶缓慢也只能被宰】
九号:【井底之蛙,只观其下。沧海蛟龙,遨游四海】
……
三楼六号:【但行好路,莫问前程】
不管做什么选择,都先要做好自己。
众人恍然大悟,赞叹不已。
拂乙挨在顶层的围栏上,懒懒地俯瞰着底下的所有横幅,犹如睥睨万生的天神。
轻抿着茶杯:“俞副,三楼六号是何人。”
倒是个妙人,一出手就结束了。
“会长,是三王爷楼决。”俞扬子接着道,“那一号是兰台别里的公子叶尘里,九号墨清风。”
“引见墨清风。”拂乙转身进了暗阁。
……
暗阁。
拂乙重新戴上了帘幔,漫不经心地沏着茶,动作干脆优雅,虽看不见脸,瞧着气质,世家小姐的风范都不及她丝毫。
“清风院长请坐。”
“老夫愣是想不到,阁主竟是一女子。”墨清风徐徐坐下,一身白色对襟袍,胡须花白。
还真是般配那名字——清风徐来。
拂乙将茶盏递了过去:“见笑了。”
墨清风望着杯中的茶不敢下嘴,茶气袅袅,茶水透亮,这手艺一看就不俗。
雀阁阁主亲自沏的茶,有些受宠若惊。
但,绝不是单纯的请他喝茶那么简单,就凭刚刚的辩题,墨清风想到了些什么。
开口问道:“阁主寻老夫何事?”
拂乙轻晃着杯中的茶水,五指纤白如葱,吐气如兰,直接开门见山。
“清风院长可还记得陆吾。”
那辩题还真竟是为他墨清风而来。
“有过交集,二十年前也是这一辩论结识于他。”
拂乙有些期待,继续询问道:“清风院长可还记得最后一次会面在何地?”
墨清风若有所思…
“老夫年迈,已然不记得。”
墨清风说完,抿了一口茶。
茶香馥郁醇厚,随之而来的是回甘生津,唇齿留香,让人忍不住抿第二口,回味无穷。
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涤静心中的苍凉。
难得,难得啊。
拂乙又给他添了一杯。
“清风院长何时记得,欢迎来雀阁寻我。”
倒是什么都不肯说。
墨清风微咪着眸,起身,“阁主,老夫还要回去教书,就不耽搁了。”
帘帽下。
冰冷的眼眸瞥了他一眼,教书?
去了那么多日连个影都见不着。
……
偏门外的楼临竟还没走。
终是等到拂乙出来。
还是戴着帘帽,看不清脸。
“尊敬的阁主,想不到你居然是女的。”
“尊敬的阁主,下个月你能不能也给本…我一张入阁帖。”
“我是沅国五王爷楼临,阁主是不是不知道我的府邸在哪?就在城内荣宁街二十二号。”
楼临喋喋不休地跟着她走了三里路。
拂乙一路沉默不理会,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走着。
“阁主,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我在那灌木丛里?太没面子了。”
“阁主,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有入阁帖。”
拂乙停下了脚步,懒懒的瞥了一旁的河潭,双唇轻启:“会游水吗?”
“会,会!”他可是游水高手。
是不是会游水就有入阁帖。哇!
拂乙随手一捉将楼临扔进了河里。
甩又甩不掉,河里多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