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正在处理的案件是一宗杀妻案。西荒城内一位四十几岁的木匠用锥子砸破了妻子的脑袋,最终导致妻子死亡。而木匠杀妻的原因,是妻子给他戴了绿帽子。
“这起案件需要着重处理的部分,是木匠杀害妻子的真实动机。”克劳德说:“因为木匠妻子的外遇事件实际上是发生在两年前,这两年内他妻子已经没有了外遇的迹象。木匠是在争吵时无法抑制怒火才对妻子下了手,这理应算是木匠的脾气暴躁所致。但是木匠说他发火的原因在于妻子的出轨,他们夫妻俩是在妻子外遇后才关系恶化时常吵架的。案发当时他和妻子争吵的中心也是妻子对他的不忠。而据木匠的熟人描述木匠确实是在妻子外遇后才变得脾气暴躁,在那之前他们夫妻俩的关系虽然不算是和睦,但至少也相安无事。”
“木匠是否因为妻子出轨而杀害妻子这点,对于审判的结果会有影响吗?”阿诺问。
“是的,多少会有一些影响。”克劳德回答。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担任审判官,克劳德面相变得威严了不少,现在就算不皱眉他的额头也会有浅浅的皱纹。克劳德继续解释道:“如果木匠单纯是因为自己的脾气而杀害妻子,那么他的恶行就要严重得多,最终肯定要处以重判。而如果木匠是因为妻子对他的不忠而痛下杀手,这在一定程度上就可以视为情有可原,民众对于这样的犯人会更加包容,审判时考虑到这点会稍微减轻对他的刑罚。”
“也就是说,审判的依据不是罪人犯了什么事,而是以犯人本身的性格品质为基础,是吧?”路娜说道:“从作案的动机来判断一个人的品性,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克劳德回答:“审判当然是要以犯人的罪行作为最主要参考。但同时也像你说的,还需要考虑犯人本身的品格。民众都希望恶人能被处以重罚,对于一时失足的好人他们则盼望着能够得到轻判。所以每次的案件,调查犯人的性格动机都是相当重要而且最为困难的部分。”
“这法官还真是体察n。”莱特调侃道。
“如果说从事任何职业都有需要直面的对手的话,那么审判官的对手毫无疑问就是民众。”克劳德对莱特转过头来:“每个案件发生之后,最关注审判结果的,往往是那些与案件毫不相关的民众。他们热切关注案情的发展,对于案子的每个细节都津津乐道。如果审判的结果不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批判,好像他们自己就是最贤明的法官。而相反,审判结果若是如了他们的意,他们就会毫无顾忌地吹颂。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法官的工作就是为了讨民众的欢心,但为了堵上一些挑剔民众的嘴,至少我需要在审判词上做得毫无破绽,用完整的事实和严密的逻辑来让他们哑口无言。”
“让我们回到案件本身。”路娜瞅了莱特一眼,似乎不满他把话题岔开:“木匠杀害妻子的真实原因真的能够说明他的人品吗?假使他真的只是因为妻子出轨而对她下了杀手,他就能因此而被判断成为一个好人了?”
“在许多民众心中就是如此。”克劳德说:“他们会为一个以他们认为合情的理由作了案的杀人犯痛声疾呼,仿佛那个杀人犯是城镇里最好的人但同时他们却会忽视身旁那些从没犯过案件的人,甚至他们还会为一点小事将清白的人批判成心肠毒辣的坏蛋。所以为防止受n过分误导,法官的判决还是要以罪行本身为基础。但为了照顾n,我们会在判处的刑罚上,做一些小幅度的调整。”
“是的,这样的做法没错。”阿诺赞同道:“如果说刑罚的目的,是为了惩处恶人,那些做过案的肯定要被纳入其中。实际上,一个恶人并不是在他犯了案之后才变成坏的,他本身就具有邪恶的品质,刚好由于某些事件的引导使其犯下了案件。我们并不能准确发现品质邪恶的人,只能以他们的行为作为参考,把那些通过犯案而暴露的恶人绳之以法,以此起到净化社会的目的。”
“这我可没法认同。”路娜说。
“噢?那路娜小姐怎么说?”
“我认为,像你这样把人类简单地分割出好坏的做法存在很大的问题。”
“可能我的说法容易引起误解。”阿诺解释:“我是为了能清晰地阐述观点才用了这样极端的说法。人类当然不能简单地区分好坏,但他们品性里面明显存在差异,他们个性里面存在着好或者坏的倾向。有些人的品性决定了他们更容易危害他人,更容易犯罪。而有些人的品性决定了即便遇到了挫折、他们也不会做出违反法律和道德的事情来。”
“不,我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区分并没有那么大。”路娜说:“事实上我觉得,每一个人互相之间都是极为相似的。所有人都在追求变得更好,得到想要的东西都会觉得满足,失去重要的东西都会感到伤心。导致人类如此不同的是我们截然不同的经历,这使得我们追求的事物、追求的方式出现了差别。实际上,我时常感觉,每个人在出生时在精神上是完全一样的。在出生之后,由于出身、由于相貌、由于每个婴孩睁开眼后看到的、触碰到的东西各不相同,很多细微的差异一点点积累下来,导致最后,我们才感觉每个人都是如此的不同。证据就是,如果我们放下偏见的话,我们能很大程度上理解其他人的言行,对他们的情感能够一定程度上感同身受。”
“你的这种说法,岂不是完全否定了遗传的影响?”阿诺说:“这明显说不通,每个孩子从出生时,就携带了部分来自父母的东西,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也包括了精神上、性格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