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雷尼的脑中不停地浮现出那名女仆看向自己手中银币的眼神。通过女仆，雷尼联想到了自己的未婚妻。或许她也被人那样拿钱币诱惑过，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眼神。雷尼不禁感到一阵悲哀，也对自己的工作心生厌恶。

身为麻雀，除了必要的经费以外，雷尼能够获得的报酬非常低，仅仅够他在平民区日常消费而已。工作几年以来，雷尼没有任何存款，只要丢了这份工作他就丢了饭碗。就算和未婚妻结婚后，他也很难给予妻子优越的生活，可能妻子还得继续为大户人家做仆人来填补家用。他们这些平常人家出身的人，总是很难摆脱这种贫寒狭隘的生活，很难做到从容坚定。就算想要坚持本分，当受到些微的利益诱惑，他们也难以避免自己露出像女仆那样的眼神。

想到这样的生活可能还要持续大半个人生，雷尼感到心情黯淡。在不知不觉间雷尼已经走到了邻近清河的道路上，从这条路走上十几分钟再拐向南边就能到达鲁伯特家所在街区。看着旁边流淌的大河，雷尼想起了被杀害然后丢到河里的麻雀。或许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河底也是个不错的归宿，雷尼忍不住这么想。

行走间忽然有人在呼唤雷尼的名字。这让雷尼感到有些紧张，像他这种做地下工作的最不希望结交熟人、让别人认出自己。雷尼转过头，看到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相貌堂堂且打扮精致的男性走了过来。

“哈，雷尼！果然是你。大老远地看到你，我就说走路这样沉闷的人肯定是雷尼。”男子大笑着说：“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不会压根不记得我吧？”

“当然不会，克拉克。”雷尼平静回复。克拉克是雷尼学院时期的同学，以前两人交情并不深。克拉克也是平常人家出身，但他擅长交际，或者说是擅长讨好权贵，因此他在毕业后得以在宫廷大臣处谋得职位。克拉克具体是在为谁服务雷尼并不清楚，雷尼与克拉克没那么亲近，他觉得自己不擅长应对克拉克这个人。

“没想到你还在王都呀雷尼。你现在是在为谁工作呢？”

“不、我现在不为任何人服务。”雷尼做出一副不大好开口的模样，想要让克拉克停止追究。

“那你是靠什么谋生的？”克拉克惊奇地问，他并没有那么体贴别人的心思。

“我并没有特别的谋生手段就是在城里瞎转悠。”雷尼委婉地说。

“也就是说你现在无所事事是吗？”克拉克一瞬间露出了笑容，但他很快又将其隐藏了起来，作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如果我能帮你介绍一份工作就好了，可惜我并没有那么好的人脉。”

“没关系，我并不是特别困扰。”雷尼说着转移话题：“对了，你现在是为哪位大臣服务呢？”

“哦，我是在鲁伯特大人那里做副手。平时帮他整理整理案件，有时候一些盗窃、斗殴之类的小案件我也会代他审判。”

听到鲁伯特的名字雷尼一怔，他装作平静地问：“鲁伯特大人？是城里的官吗？”

“没错。我现在正好从他家出来，刚刚去给他送了一些案件相关的文件。”

“莫不是毒杀案？前日我在酒馆里有听人说起。”

“差不多是，除了毒杀案也有一些其它的案件。”克拉克很健谈，聊起自己的工作让他很自在：“毒杀案已经差不多要结案了，鲁伯特大人不打算亲自审判，而是将它交给了其他的审判官。当然我说的其他审判官并不是指我自己，毒杀案是个谋杀案而且受到民众瞩目，所以交给经验丰富而且具有威望的审判官比较妥当。我虽然自认能力突出，但毕竟是个新人，鲁伯特大人也很信任我，不过他也觉得我还需要多攒几年经验，获得一些认可以后再接受这样的大案。”

“这样的案件，鲁伯特大人都不打算亲自审判吗？”

“要是放在几个礼拜前可能会。”克拉克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他的话让雷尼感到非常在意：“这几天大人有些异样。他称病闭门不出，案件的资料都让我们送到他家里去。可是我见到大人并没有虚弱的迹象，反倒是显得精神奕奕。如果结合一些传闻，大人的表现就更显得有些奇怪。”

“什么传闻？”

“据说鲁伯特大人违背了陛下的旨意。比武大会上陛下希望大人把王室骑士安排在靠后的出场位置，但他反而将其安排到了前面去。最终比武大会的王室骑士基本都早早被淘汰了，这让陛下非常生气。据说陛下打算严惩鲁伯特大人，情报大臣这两天还两次上门来找大人。结合大人最近的异常举动，这传闻似乎并不虚假。但是，鲁伯特大人好像并不惊慌。我见到他，发现他非常镇定，情报大臣的到访还被他拒绝了。”

雷尼听了点了点头。

“很奇怪是吧？如果我是大人，出现这种情况我当然要尽可能向陛下认错。就算是要固执己见，那也应该站出来向陛下争辩才是。像大人这样子躲在家里闭门不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惹得陛下越来越生气。”

“或许鲁伯特大人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抗争？”

“是的，有这个可能。我当然也考虑过了这种可能性。”克拉克说：“但你并不清楚其他的事情。鲁伯特大人的异常在几个礼拜前就有了，他让自己的家眷全都外出了，现在王都的宅子里就只剩他一人。最近他家里几乎不举行任何社交活动，大部分访客全部被他拒绝了。但是，我听他家里的仆人说，他有时会接见一些陌生人，而且大都是在晚上。他们好几个人在大人的书房里聊几个小时，还不让任何人接近。”

雷尼内心砰砰地跳动。克拉克说的事情正是雷尼想要获取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