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雷尼听得如此专注，克拉克也说得越是起劲。他向雷尼凑近，压低声音用一种神秘的语调说道：“不瞒你说雷尼，我觉得王都内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作为平常人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在司法处工作所以能知道很多事情。最近王都发生了很多起失踪案，失踪的人都不是一般的平民。有的虽然不是贵族但也是上流人士，是的，就跟你一样还有很多是为陛下服务的骑士。骑士团长被刺杀并不是个案，还有不少骑士也出事了，只不过还没找到尸体而已。”

告别克拉克后，雷尼依然缓步地向鲁伯特的宅邸走去。克拉克的话让雷尼对事态总算有了基本的认识，难怪上级急着要他去调查鲁伯特，他那里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得了的事。但雷尼最在意的，还是克拉克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

王都里有许多人失踪了。按照帕克的说法，他们应该都是被杀害然后丢弃到清河里去了。雷尼停下脚步，向旁边的清河看去。由于城市里的污水排放，清河显得非常浑浊。在翻腾的灰绿色波涛底下，雷尼仿佛能看到横七竖倒着的尸体。那里面，肯定有很多是像雷尼这样的麻雀。

实际上雷尼什么也看不到，弃入清河里的尸体可能也不会沉入河底而是顺河漂流。但雷尼还是起了一阵寒颤。在和克拉克谈话前，他还在想清河是自己不错的归宿，现在他则对河流满怀了恐惧。

如果说王都里有针对麻雀和骑士的杀手，那么这些杀手现在可能还漫步在王都街头。雷尼忍不住慌张地向四周张望。小商贩背着包裹一脸严肃地从街道走过，装扮夸张的小丑举止怪异地奔赴演出场地，路过的修士有意无意地瞟向雷尼，歪坐在路边的乞丐贼溜溜地打量着附近的行人。不知道有没有家可回的小女孩在河边玩烂泥，她破烂衣服上陈旧的污渍仿佛血迹。

雷尼被紧张情绪弄得疲惫不堪，他在街边站了一会。休息一段时间后雷尼又走向风林街，但仅仅从鲁伯特家门前经过后他便离开风林街走回自己的住所。如果说鲁伯特正在暗中计划着什么，那雷尼的可疑举动就很容易被察觉，所以他要尽可能谨慎。他决定在晚上赴约之前都不再出去走动。

雷尼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干巴巴地坐在床边什么事也不做。本来在这个屋子里面除了睡觉和啃面包他也做不了什么事。要是能看书就好了，雷尼心想，无论什么书都行，就算是教会的圣典也没关系。不过书籍过于昂贵，不是雷尼这样的人能够买得起的。

于是雷尼只能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从晚上要会面的女仆想到自己的未婚妻，从刚才见面的同学想到自己过去的学院生活。不过雷尼想得最多的，还是那些被丢弃在河里面的麻雀，以及自己可能与他们相当的命运。

为什么他们要杀死麻雀呢？当然原因很容易想到。所有人都不喜欢被别人刺探，而当他们怀有阴谋时就更是如此。但雷尼还是感到了委屈。他们只是在为国王打探情报而已。他们没有伤害任何人，仅仅是和线人聊天，套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然后转给情报处。雷尼也想过上正常人上流人士的生活，如果不是为了糊口他也不愿意做这样见不得人的工作。为此他就必须得冒着被人杀害的风险吗？

夜幕降临以后，雷尼在黑暗的屋子里面坐了好久，他甚至产生了放弃赴会的想法。鲁伯特很可能对麻雀有所警觉了，那名女仆可能会把被雷尼收买的事报告给鲁伯特。这样的话雷尼前去赴会就非常危险了。

但雷尼最后还是起身出门了。没有证据说明女仆会泄露秘密，如果雷尼爽约那位女仆可能会非常失望。出于对未婚妻的情意，雷尼对同是女仆的线人想尽可能表现善意。

雷尼路过一家酒馆进去问了一下时间，得知已经是晚上点多了。雷尼和女仆是约在九点，走到鲁伯特家要耗费不少时间，于是雷尼加快了脚步。

杀手一般是在晚上行动的，畏惧可能存在的杀手使得雷尼这一路走得心惊胆颤。在这个时间段普通的平民住宅内还能看到灯光。酒馆内还是人声鼎沸，有些豪宅灯火通明往外流淌着音乐，从这些建筑外面走过让雷尼感到安心。而在一些贫穷的街区，居民为了省钱不愿点起哪怕一根蜡烛，那里的街道黑漆漆的让雷尼时刻都提着心脏。雷尼没有走白天走过的那条临河的街道，可能的话他今后都不想再看到河流了。

雷尼到达了风林街。他和女仆约定的地点是在鲁伯特家后面的小巷，实际上紧邻鲁伯特宅邸的地方并没有小巷，他家的院子紧靠着后面的住房。离他家最近的小巷还要隔着一排房屋，雷尼希望女仆能够理解那里就是会面地点。

本来雷尼打算围绕那条小巷周边走上一圈，观察那里是否被人埋伏。但他又担心自己可能迟到了。都怪自己出门太晚，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用来警戒了。线人第一次碰面时往往神经紧张，他们到约会地点去一会儿要是发现没人马上就会离开了，所以雷尼必须尽可能注意。

他看了看周围，附近有个醉汉摇摇摆摆走过，隔了一两条街有马车的声音。等到醉汉走远后，雷尼穿过两座房子之间的缝隙，转向了那条小巷。

小巷里寂静无人，雷尼尽可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睛适应了黑暗后，他能够看到模模糊糊的街巷景象。尽管没看到危险，雷尼却感觉自己心脏跳动很快。

忽然雷尼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那人用斗篷盖住了自己的头部到身体，黑暗中无法辨认他的身份。

一开始雷尼怀疑是那位女仆，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人身子要更高大粗壮，显然是个成年男子。犹豫之间又走近了几步，雷尼猛然发现那人正盯着自己。他在审视、在判断，在思考该如何处置走过来的雷尼。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