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书房。

明珠点缀，金碧辉煌，书案上的双龙戏珠纹香檀内，淡淡的香雾缭绕。

“皇上，您都审了一天了，该歇歇了。”

李公公弓着身子劝道。

他面无胡须，油头粉面，明明是位跟着阮帝二十年的贴身太监，已年近四十，脸上却皱纹稀少，如同女子般光滑。

“唉。”

阮帝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已过而立之年，却膝下无子，仅有的几位皇儿，还都是公主。

也不知是否是当初的报应。

“小李子，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要立储了？”

面容端正的阮帝，深邃的眼眸却遍布沧桑和狠辣，此刻放空了神情，仿佛喃喃自语。

李公公眼珠子一转，就知道阮帝并不是真的在问他，只是寻个安慰罢了。

他身子躬得更低，声音满是安抚于谄媚：“皇上龙体正盛，几位公主也身体安康，九公主那日还说，姊妹们众多，要父皇生个弟弟陪她玩呢！”

阮帝忍不住嗤笑，笑意深入眼底：“这个丫头，皮的很。我怎么听说，萱儿近日和赵公明家的小子走得很近？”

他神色一转，突然想到这事。

“赵大人为人正直，一直是我朝有名的仁官，上个月还去江州带头捐银子，家中嫡子，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公公低头看着脚下的明黄色地毯胡诹。

“哼。”

阮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又露出复杂的神色，语气狠毒：“这些人，表面上对朕俯首称臣，鞠躬尽瘁，背地里，却一个一个干的好勾当！”

说着，忍不住气得一挥袖子，桌上的精细茶盏“砰”地掉地。

李公公膝盖一软，就要跪在地上：“皇上息怒，皇上息怒，那赵公明连家中宅院之事都处理不当，确实该罚！确实该罚！”

“哼！”

阮帝踢了他一脚，李公公顺势滚了一圈，仿佛一只听话的狗。

阮帝眼底的戾气才消散了些，重重迈着步子去歇息了。

李公公偷偷松了口气。

皇上这些年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脾气忍不住就要爆发出来，常常拿身边的人撒气，不少宫女侍卫都因此丢了性命，幸好他跟了皇帝几十年，这才饶过一命。

唉。

不过阮帝也知道今日朝堂之上，他不是因为赵公明后院起火，闹得城中沸沸扬扬，才对他大骂的，而是知道恭王和他走得越来越近，借机敲打恭王呢！

这些年皇帝一直膝下无子，皇储的人选空落落的，于是底下的这几位王爷，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

“唉，皇储……”

李公公在权力的中心做了几十年下人，对于这些上位者的心思，也了解的八九不离十。

他想到恭王眼底掩饰不住的野心，和郡王越来越浮躁的态度，忍不住叹了口气。

……

晚霞落幕，皓月当空。

小遥终于见到了江南的岸堤。

江南水乡名不虚传，岸边青瓦白墙，古香古色的民宅尽收眼底。

在没有日光的照耀下，本该早早回家歇息的古人，却点燃灯笼里的蜡烛，街中、宅院到处点燃通红的灯笼，一片灯火阑珊，热闹又漂亮优雅。

小遥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登登登地跑回房里，想要挽风一起来看看。

“挽风，到江南了。我们要终于可以下船了，你要看看江南的堤岸风光吗？真是好看。”

挽风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人已经好了许多，她冲洛遥感激一笑：“小姐，奴婢这就下去。”

“没事，不着急，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

小遥怕她头还晕，提前把包袱都打点好了。

毕竟女子的衣物，旁人不方便收拾。

挽风忍不住眼里泛出泪光。

他们家小姐真的是太善良了，旁人的主子对下人再好，但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也不会揽着活干，哪有奴婢的活让主子干的？

“都是奴婢的错，没能够好好照顾主子……”

挽风有些愧疚和感动，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奴婢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没有尽好奴婢的责任。

“没啥，就是收拾点东西。什么奴婢的责任，主子的责任，大家都是一样的！好啦，准备一下，我们就要下去了。”

小遥不在意的摆摆手。

来到这个人分三六九等的古代，旁人怎么对待他们的奴婢，小遥管不着。

但是对于一直贴身照顾她的挽风来说，小瑶没有根深蒂固的奴婢思维，更不觉得，挽风是比她低一等的人，大家都是平等的，只不过身份职责不同罢了。

她出门时，却突然撞上了一个绯色身影。

“哎呦！”

小遥额头一痛，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

绯色身影高大的身子，立刻环绕住她的腰肢：“娘子，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吧？”

包含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遥站稳了身子，看到赵司南一双桃花眼里的笑意，好像在看她笑话一样，咬牙切齿：“我很好。倒是你，没事站在我的房间门口做什么？鬼鬼祟祟的，还害得我跌倒。”

她揉了揉额头。

赵司南的胸膛是铁做的吗？

也太硬了！

不知道额头有没有红肿，她等会怎么顶着这张脸去逛逛江南啊？

赵司南看到洛遥张牙舞爪像小猫一般地神情，眼里笑意更盛：“娘子，可是你自己撞上为夫的，并不是为夫撞上你的。不过，我确实找你有事情。”

“什么事？”

小遥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正是此次来江南的目的。一路以来，为夫怕娘子担心，便没有坦率告知，如今既已到了地方，便需和娘子细细商议。”

赵司南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洛遥白皙的额头上，迅速红起来的包。

眼看着刚刚还漂亮生动的一位小美人，如今却不知道自己的额头顶着一个红肿的大包，如同福禄寿里面的寿星公一般。

又滑稽又好笑。

赵司南见洛遥听他说话，仿佛忘记了自己额头上还撞了个包的事情，顶着硕大的额头听他说话，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娘子，可有感觉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