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浓密的居巷,蝉声暂歇,猫儿慵懒。
菅原凉香站在枝叶遮挡不到的阳光下,羞得面色通红,“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季南生有些委屈,挠挠头,“我和你一个兼职公司的,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请你帮忙。那个,我才刚认识你,怎么可能有告白的意思,菅原小姐误会了。”
菅原束手原地,不断自语着什么。
“菅原小姐?”
季南生惊讶自己的双臂被抓住,眼前的白裙涟动,少女一副要杀了他的凶狠模样。
不过,菅原凉香似乎只有160公分左右,头顶勉强能够到南生的下巴。仰面的怒色在他看来,似乎并没有太多威慑力。
“你要我帮忙?”
“嗯!”他将头点得飞快。
“那你刚刚有没有和我告白?”
“没有啊。”
菅原凉香泄气地一偏头,稍事振作,又掐着南生的手臂,“你要我帮忙?”
“嗯……”
“那你刚刚有没有和我告白?”
“告了。”
季南生心里委屈,但他不敢得罪,只想尽早将排班换好。
“哈哈。你太丑了,我拒绝。”
“是,是。”他敷衍着。
第一次告白就以此失败收场了?倒没有不甘心,但受制于人总有些不舒服。唉,女人不管老少,难道都这么喜欢谎言或流于形式吗?
“我回家了,外面太热。”菅原凉香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快着步子,往院门走去。
季南生则一边东张西望,紧步跟上。
“你干什么?我要回家的,你不会想跟着我回去吧……应该不会吧……这样也太心急了。”
“我。”
稍稍顿了顿。草率了,不过他很想骂脏话。“我不进去,但我不是有事请你帮忙嘛。”
经过数小时烈阳炙烤,季南生虽休息片刻,此时他的面色也因脱水和高温而苍白起来。
“你是不是中暑了?感觉说话没刚刚有力气。”菅原凉香毕竟是女生,很容易便察觉到他的细微变化。
“应该没有,大概是汗流得太多,口渴脱水。”
菅原凉香点头沉思,似乎在决定着很重要的事情,一会儿后,她语气谨慎道,“那个,要不,到我家坐坐?客厅的冷气还没关,你可以休息一下。”
“这……不好吧。我还是就在这里说吧,也不是大事,就是……”
菅原凉香打断他,“啊啊,我不管,我不要听,我热,我要回家。”
转身,裙动,“只给你一次机会,不进来就算了。”
这下轮到季南生紧张了。一个男孩子,忽然到女生家里,她的父母该怎么想啊,自己又该如何对付谈话?不过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屋内的装修并算不上豪华,但空间宽敞,一览四彻的大厅干净整洁。日西结合的双用厨房可以看出主人家对于食物的讲究。西侧尽头有一梯,看不尽楼上风景。
这里好歹也是东郡的市中心外围,能拥有这样带院落的双层建筑,在季南生看来便是十足的有钱人了。
“叔叔阿姨都不在家吗?”
“不在,他,哦不,他们都有工作。”
“那就好……”不安的双手终于可以轻松在身侧。
菅原凉香刚走到通往厨房的廊道,忽然身子微蜷,瞪着警惕看他,“什么那就好,你,你想干嘛?”
“你别怕啊,搞得我像个猥琐变态似的。我只是有些紧张,如果人多的话。”
“你真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怎么可能!我事先不知道叔叔阿姨不在啊。”
“对啊,现在你知道了,却说着古怪的话,我都有点害怕了。”
“抱歉,抱歉。”
虽然男女共处一室确实有潜在风险,但自己可是视觉直观的良好青年啊,怎么可能会做一些变态举动。一惊一乍的,季南生怀疑她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菅原小姐为什么要兼职呢?看起来你并不应该缺钱啊。”他应着招呼,于沙发正襟危坐。
“缺啊。打工这么辛苦,不然你以为我是去干嘛的?”菅原凉香一副冷淡的凌人模样,打开冰箱,从琳琅紧凑的食物中随手取出一瓶果奶。“爸妈不缺,但我缺啊。”她将果奶轻放案几靠近南生的一侧,是绿色包装的芦荟口味。
“送餐确实辛苦,为什么不去找一些轻松的行业,比如餐饮业服务生之类。菅原小姐这么可爱,这些工作应该更得心应手吧。”
“我知道自己长得可爱,不用给我套近乎。快点说事,我可不想让一个丑男在家里待太久。”菅原凉香远远坐着,偏着脸,不看他。
季南生没料到,用来对付母亲的夸赞竟失了效果。碰一鼻子灰的他强颜微笑,“我想和小姐对调下午的班次。”
“全部?”
“全部。”
“木里,木里。绝对木里。”菅原将头摇得飞快,“我下午也是有事情的,不可能帮你。”
“行,好的,知道了,谢谢你啊。”
冷气照面,早已清爽了一阵。季南生起身准备离开,他并非不想再争取,只是被拒绝得如此果断,想必菅原也有难言之隐。
失策,先前并没有做好游说失败的准备,其他成员的现况住址一概不知,与他们换班也不再现实。
“怎么?你这就要走了?”
“是。”
“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吧。有别的办法吗?”
“暂时没有。那个,打扰到你了,实在抱歉。”季南生尽量温柔地说道。
菅原凉香终于又正眼看了他几眼,语气也缓和许多,“没想到丑男君还是挺懂礼貌的,有些意外呢。”
呸,要不是遇上你这个性格恶劣的女人,我能更温柔。
“近朱者赤,和菅原小姐一番交流后,心境也变得平和。但若我这一方小井都能算得上温柔,万倍温柔于我的菅原小姐岂不是不可斗量的大江大洋?关键是还人美声甜,是我见过的人中,最可爱的。”季南生微微一笑。
菅原凉香一愣,伸手捂嘴,将洋溢至嘴角的笑容憋了回去,严肃道,“油嘴滑舌!”
“我说的是事实。”
“变态!诶,不对,应该是……马屁精。对,马屁精!”
“……”
奇怪,这些捧人夸人的招数怎么对母亲以外的女人不起作用呢?
“恶语不听,善言不信。你不信便罢了。”
行至门口台阶处,刚想将右脚踩入鞋内,他猛然注意到心中的违和不适,连忙问道,“话说,菅原小姐在遇到我之前是打算外出吗?我这般打扰,耽搁很久了吧?”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要去找修理师。都怨你啊,打乱我的计划。”说着,菅原凉香也急急穿鞋,纤长的食指熟练地将鞋绷拉到后跟之上。
“顺带问一下,家里坏的是……”
“空调,我房间的。找不到维修师傅的联系方式,只好直接去电器公司了。”
季南生心里一喜,修理电器电路可是他最擅长的手艺,从小跟着隔壁维修师傅作业可不是白白浪费时间的。
“空调的话……可以让我帮你看看吗?若是顺利,也省得大热天出门。”
“不用吧,你怎么可能会修空调呢。”
“不太会,但可以尝试。这么说吧,街坊邻居的家电基本都是我修的。足够的工具在手,除非机器真的老久到需要换新,空调便一定能修好的。”季南生刚想谦虚,但握拳不自已,成竹道。
“不用,就算你能修好,那也不用。我才不要欠你人情。”
“我又不会贪图回报。”
“骗人呐,你不就是想着给我帮忙,然后以此同我谈条件嘛。我跟你说,我是不会和你换班的。”
“行吧。”他也不反驳,将没喝完的果奶又吮了吮,味道好极了,不忍大口挥霍,想着路上还能消消暑。
“喝完再走啊。虽然是招待客人的东西,但这样带出去多不好看。”菅原凉香从门前柜架上取下凉帽,重新戴好,“果然是假正经,假礼貌,行为习惯是骗不了我的,丑男君。”
季南生心中憋着火。不过他有些颜控,菅原凉香长得又符合他的审美,故不愿将话说得刻薄。
“还是菅原小姐真实,表里如一,从未待我以礼呢。我就做不到,实在佩服。”
“呵,为什么要对你有礼貌。”
“岛国人不是最讲礼仪吗?你难道是特例?”
“当然不是!但我就是不会对丑男,色狼,变态有礼貌。”
“色狼和变态也就罢了,丑男做错了什么……”他有些汗颜。
“丑男,其实还能接受,只要不和我说话就行。”
“那也没区别啊。”
“有的,丑男是可以直接忽视的那种无礼,但对待色狼和变态,我可是要进行深恶痛绝的辱骂,如果可以,我还想暴揍他们。”
“那你之前干嘛骂我……”
“有吗?”
“有啊,说什么只有蠕虫才会喜欢我。我只是一介丑男啊,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季南生抱怨着。
“哦,那你应该是丑男,色狼,变态全占了。”
“……”
季南生确定了,这个女人是自己平生见过,性格最恶劣的一位。虽然他接触的女生不多便是了。
“快走快走,客人走在主人家后边出门多没礼貌!”菅原凉香使劲推了一把季南生,但立即触电般缩回了手。
好大力气!
季南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回头惊愕,“光骂我还不够,你还想打人吗?。”
她一脸无辜,“这么大个子难道平地能摔死不成?”
好狠心的女人!和愿意给乞丐买饮品的善良少女真是天壤之别。
七月,屋内尚未大汗淋漓的高温。但两人在远离客厅冷气的门廊处,已然有了细密的汗珠。
菅原凉香打开门,将季南生推了出去,“好啦,事情说完,你可以走了,我们再也别见。”
“……”
“还愣着干嘛,走啊。”她将大门半掩,语气倒不严厉,更多一种责备,“不要用那种色咪咪的眼神看着我!你不离开,我是不会出门的。”
季南生的刘海几乎遮眼,自然是不信她的鬼话。连家门都让进了,现在却这般警惕,这女人怕是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是戏。
“好好好。”
季南生的语气依旧平和,他知道,面对女生的胡搅蛮缠,不争不论,随其发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尽管心中委屈,只是见了个面,说了件事,居然就被女生狠狠讨厌了,回想一下,自己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究竟是谁的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