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结束，季南生将碗筷餐具清洗好，顺势用抹布再给厨房抹了一遍。

“可瑟，怎么整得像个保姆一样。”

忿忿脱下围腰，一身脏污来到客厅。

菅原凉香正似睡非睡斜倚着，听到脚步声，立即精神，拔出体温计，看都没看就递给他。

“诺，拿去看，肯定没问题了。”

“这么自信？”季南生将信将疑，接过来仔细打量。

36.4摄氏度，确实退烧了。

但即便这样，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弯下腰，和略有慌张的菅原对视，“你不会提前拿出来看了，然后做了些小把戏糊弄我吧？”

“怎么可能？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菅原嚷嚷着。

“你说呢？心里没点数吗？菅原桑。”

“……”

季南生看一眼时间，还有一刻钟到八点。于是他找来纸笔，写下了一行娟秀字迹。

“我准备走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啊？我不要，我死都不会拨打丑男君的电话。”

大概是季南生难以久绷严肃的表情，菅原凉香没了压迫感，又开始恢复原本的神态语气。

“虽说再也不见，但你爸毕竟如此信任地把你托付给我，我肯定会负责到底。”

菅原凉香一秒惊讶，半掩着面目，“什么啊，丑男君又开始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了。”

“今晚，只限今晚，如果有紧急的事情，可以打我电话。我视情况严不严重，再决定过不过来。”

话是这么说，季南生笃定她不会打这通电话，除非真的事态危急吧。

菅原凉香又一秒无奈，“还以为什么大事，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嗯？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还以为丑男君要死皮赖脸住我家呢，毕竟这么厚脸皮。”

“才刚认识，就要住女人家里，太伤风败俗了。我是个传统的正经男人，这可做不到。”

“咦？是吗？明明抱过我，还摸了我，居然有脸说自己正经。”

“还不都是迫不得已么，那时，你自己能走路吗？”

“那你抱我的时候，为什么要摸我，摸……”

“啊？”

“屁，屁股……”

少女咬着嘴唇，艰难说出些色气词汇。

画面又刺激又尴尬，季南生觉得自己的面容上有一层温热涌上来，他迅速别过脸，“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你的裙子不听话。”

“你你你，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菅原凉香气得不得了，跑过来就站到他面前，昂着脸。

“你想干嘛，我摸都摸了。”季南生绷住脸，强装严肃。

“不干嘛，就是色狼石锤了。然后你要给我道歉，狠狠地道歉。”

喂，明明好心送你回家，却被反咬一口，良心不会痛吗？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鞠躬不起，但道歉内容实在的不诚恳。

菅原凉香似乎这才找回了些主动权，双手抱臂，好一个得意模样，“行了行了，原谅你了。”

退一步，进三尺。

季南生决定了，以后绝不会考虑这个女人面子，随她丢脸就丢脸，也懒得管她。

哦对，本来也不准备再见了，就当作一段即逝的孽缘好了。

“丑男君……”菅原凉香突然温柔起来。

季南生后退几步，“怎，怎么了。”

“明天就要工作了，你是什么时候的班？我的班次全是上午。”

“明天的话，我是上午。”

“那太……”菅原凉香咳嗦两声，“明天下午还能来我家吗？”

“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有点任性了，今天。”菅原凉香低着头，双手束在腰间，“可能这就是我的性格吧，你要讨厌就随便好了。不过，这次的事情，我想好好地和你道个谢。”说完鞠了一大躬。

“谢谢你送我回家，还给我做饭。谢谢！”（急促的敬语，超大声）

哇哦，这位少女老是喜欢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示弱。

不过，时机掌握得不错，对季南生很受用。

“此等小事，何须挂齿。”

送客时，菅原凉香裹着被子，站得很直，看着南生弯腰穿鞋，一声不吭。直到季南生走进夜色，她才挥了挥手，“一路顺风。”

岛国八点的电车依然乘客众多。

因为不是下班高峰期，西装革履的男人较少。不过，他们仍能将休闲服装穿得体面。许多头发花白的老头，依然正装加身，提着公文包，但表情兴奋。

猜想他们是公司的高级员工，下班时间较早，或是临时福利，准备一起去喝酒烧烤娱乐。

对某些工作量较轻的员工，岛国极高的退休年龄，反而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保护吧。

回到家，季南生没有例行锻练，径直去了卫生间，花了二十分钟冲澡。

他是在乎水费的，但这次他就想洗个痛快，洗个彻底干净。

卧室，在电风扇长久的吹拂下，身子渐渐凉了下来。季南生便去到母亲房间，铺平床单，叠了被子。倒垃圾时，看到里面依稀有些呕吐物，他有些担心了。

“最近得准备些养胃的食物了啊。”收拾换下的脏衣物时，他如此难过道。

九点半，平躺在床，看着天花板，季南生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虽然目前不明显，但每次流血似乎会给眼睛带来损伤，总觉视力下降了不少。如果每次都会累计负荷，想要频繁依靠此能力也变得不太现实。

下午静止那辆跑车时，眼睛比以往更痛，流血量也更甚。幸好当时人们的注意力全被车辆吸引，他才有足够的时间擦拭血迹。

该怎么办？下次还用不用？

能力无人知晓，也没人能告诉他。

“话说，那女人明天准备让我去干什么呢。”季南生自语着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接短信。

“睡觉吧。”

刚要闭眼，想起母亲，他便翻来覆去睡不着。以母亲的性格，一定会因为自己不按时回家而生气。

必须要想法子讨好一下才行啊。

季南生翻身下床，在冰箱中仔细寻觅了一番，一罐龟苓膏粉让他眼前一亮。

是夏天了啊，明天做一次龟苓膏吧。

想起家中还有一盆干晒过的红豆，他决定明早再去买些紫薯和南瓜，准备做红豆芋圆龟苓膏。

定一个半夜两点的闹钟，红豆只能浸泡四个小时，若是浸泡时间过长，红豆裂口太多，味道会稍有逊色，南生不能容忍这种小缺陷。

第二日清晨，他从市场买来食材和木薯粉，将紫薯和南瓜中加入木薯粉，和成面团后，揉成长条状，切成小剂子。龟苓膏和水，搅拌调成糊糊状加热，两三分钟后，放入冰箱冷藏。

接下来的成品，季南生打算下午兼职回来时，再最终完成。

下午，两点十五分，季南生又冲了个澡，少见的换了身淡蓝色衬衫。

衬衫是初中二年级购买的，以现在的身高穿来，本就有些小了。而他因为平时运动有加，肌肉也稍比常人充盛，难耐得全身紧绷着。

明明平时是穿衣显瘦型。

不过，总觉得，现在的肌肉纬度比以前大上许多，是错觉吗？

镜子里，飘逸的长发遮眼，仅露出一只慵懒的眼睛，细腰宽肩，颇有点像儿时记忆中电影的角色。

似乎是警匪片或是黑帮片，好像叫乌鸦哥吧。只是自己的头发更长，脸蛋也清秀更多。

因为昨日没有回家做饭，母亲果然有些不开心。本在熟睡的她，此时倚在南生的卫生间门边。

“小南南，为什么昨天没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

“抱歉抱歉，有点事耽搁了，云姬小姐昨天晚饭吃的啥呀？”季南生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捋，只有在母亲面前，他才会展露自己全部的面容。

“没吃。只想吃小南南做的饭，其他的都没胃口。”

“额，别这样啊。今天我也有事，不能给你准备晚饭。”

“怎么能这样。小南南是故意的吗？不想给我做饭……”母亲一脸委屈。

“怎么可能，我都做四五年了。我是真有事的。”

“那我今天也不吃饭了。饿死算了。”说着就演技夸张地扶着墙，颤颤巍巍回房间了。

“你就忙去吧！”关房门时，还不满地说了一句。

季南生很内疚，也不敢说自己要去见一个女生，只能从冰箱中取出早上采购的猪肉，准备做四粒面筋肉丸，再煎四只蛋饺补偿一下母亲。

接着他又花上半小时盛出一碟先炝后炒的鱼香菠菜和一碗肉汤丝瓜。

已经凝固完毕的黑色龟苓膏与南瓜、紫薯、木薯剂子四种颜色的块状物Q弹在一起，黑紫黄白四色相间，再淋上白糖红豆汁，清凉甜蜜的解暑剂就完成了。

端详着三样菜色和小甜点，季南生一再纠结，还是准备硬着头皮去叨扰一下邻居。

南生家是一套独栋双层楼房，占地少，房间小，也没有院子，与菅原凉香的家相差太多。自父亲去世后，哥哥和母亲拿着遗产买下这里。

这里虽是大唐街，但同样身处市区边陲，当年的价格一定不低，想来南生家也曾经当过有钱人的。

楼房两侧都是公寓，左侧是老年公寓，已有一小半是空房，右侧是新建的学生公寓，供其他城市前来求学的学生住宿。

季南生走向了右侧。

麻烦老人家总是不太好的。而且，老人们似乎对母亲很是不喜，甚至经常对南生出言难听。

学生公寓是改新的包豪斯式，只有一个单元，共六层，一楼是洗衣房和小卖部等。

南生径直上了二楼。其他楼层就不考虑了，越高的话，住户一般不愿下楼。

楼廊地面还算干净，但墙面全是黑色划痕，墙边堆叠着诸多杂物。明明新建不过一年，未免太乱。

共六个房间门，总会犹豫选哪个。说不定每个都要敲一遍。正值暑假，学生们回家的也不少。

季南生撇一眼，六个房间门前，只有一处放着绿色多肉。没有杂物，地面也格外干净。

203号，就你了。

轻轻敲门，“请问，有人吗？”

十秒钟后，门缓缓退出一隙。

季南生看不见其中人物，只能尴尬一笑，“那个，打扰了，我是住在附近的季南生，请多关照。”

不排除可能是贪便宜租住于此的岛国学生，他说的是日语。

“你好。”住户是一名穿着清凉的女生，蛮大的圆眼镜，头发很长，被旋成一根麻花从右肩垂下。皮肤白皙，脸颊上有几点淡黄雀斑，不过被镜框遮挡，很难辨清。

“是位姐姐啊。请问？”季南生见她样貌成熟，估计已是大学生。

“我叫王鹤茹。请问有什么事情吗？”语气温柔。

“哦哦，初次见面，就有事情要麻烦姐姐。”季南生指了指自家方向，简单说了一下家中情况，随后鞠了一躬，“麻烦了，我母亲的晚饭就托付给您了。”说着拿出一个塑料盒，“这是自家做的龟苓膏，一点心意。”

“没问题啊，只是帮你的母亲热一下饭菜，对吧？”

“对的。”

“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

“怎么能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可是大事呢，姐姐以后有什么麻烦，随时叫我。”

“看你的样子，可能经常来不及做饭吧？我平时一个做饭吃饭，挺没意思的，可以邀请你的母亲一起吗？”王鹤茹笑着推了推眼镜腿，“对于一个不会用微波炉的母亲，我还是挺好奇的呢。”

“姐姐的心意我领下了，但是……哈哈，说来不好意思，母亲只吃我做的饭。姐姐只需要帮忙热一下，就只要热一下。”

“行，可以。那这个，我就收下咯。”王鹤茹笑盈盈地盯着季南生手中的龟苓膏。

“多谢姐姐。”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的名字就好。嗯，叫我鹤茹就行了。你也不比我小多少吧？”

“这怎么行，姐姐多大？”

王鹤茹笑着看他，但不回答。

“啊，冒犯了，不应该问女士的年龄啊。”季南生急忙道歉。

“并不是，只是对你称呼不满意而已。”

“额，好的，鹤茹……姐姐？”

“嗯，我今年大学刚毕业，23岁吧。你呢，大二？还是大三？”

“不不，我才马上高一。”

“是吗？你这身材和脸蛋……哦，我看不见你的脸，哈哈哈。”王鹤茹捂嘴而笑。

屋内铃声作响，她回头看了看，语气焦急，“抱歉啊，我要接着准备考试了，到饭点我会去的。嗯，是左边的独栋小楼吧？”

“是的，实在打扰了。”

既美丽又善解人意，真是个温柔的大姐姐啊。季南生如是想着。

好了，接下来，就可以安心去那个女人家里了，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