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小村,就已经又早起的妇人在准备做饭了,炊烟袅袅,似乎还能问道饭香。小孩儿们也不贪睡,而是早早的就起来,又跟着伙伴一起去玩耍,有些大一点儿的孩子,还会跟着父亲一起去地里做活,等待母亲把饭做好,在一起吃饭。
姜禾樾和白离川在村里,借宿在了一个独居妇人的家中。本来以为进的只是一家普通的人家,却不想,这个妇人家中也有许多木偶。着实让姜禾樾惊讶了一番。
妇人大约四十岁左右,家中不算富裕,但比起其他,有稍微殷实一些。毕竟不需要外出做事儿,吃穿还不愁。
早起,姜禾樾伸了个懒腰,走出门外,妇人正在院子里织布。白离川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姜禾樾好奇,走上前去坐在妇人的对面。
虽然借宿不是白住,但若能帮些忙,那是最好不过的。
“大娘,你是以纺布为生吗?”
妇人笑呵呵的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小姑娘,你觉得呢?”
姜禾樾转头看了看摆放在屋子里的木偶,再回头看看妇人,摇摇头。
“不如我帮你吧。”
“不必了。”老妇人拒绝:“这布啊,每一步都需要我亲自制作,到最后制成木偶,不能假于人手。”
姜禾樾嘟了嘟嘴,也不明白这木偶有什么讲究,还需要自己亲自制作。难道别人碰了,又有什么奇怪的讲究不成?
见姜禾樾不在答话,妇人也是好奇:“你和昨日那个小公子,是什么关系啊?”
姜禾樾听闻,愣了一下。
不提还好,以往都是以师兄妹相称,但是自从白离川和自己说过那番话以后,姜禾樾就没办法面对这样的问题,继续说是师兄妹。
是以,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
这一迟疑,便让妇人看出了什么,反倒是神色暧昧的笑了笑。
“我懂了,不必说,不必说。”
姜禾樾想解释些什么,但是此时白离川正好回来了,姜禾樾立刻起身去打招呼。
在老妇人认定了姜禾樾和白离川关系不一般的时候,现在对于二人的相处,似乎有些许长者慈爱的神色看着他们。“你们才来这个小村子,既然来了,不妨多住几日吧,这村子虽小,但是风景还是不错的。可以瞧瞧。”
姜禾樾正好有这样的打算,现在老妇人说了,自然应下了。
二人出了门,姜禾樾问起白离川这么早出去做什么。
白离川带路,姜禾樾跟着,他慢慢道:“我昨夜就一直警惕着,但是什么事儿也发生,今日一早就起来,想要四处查看有没有什么妖气或者魔气,但是也没有,小村子美的出奇,也朴实的出奇,就是不奇怪。”
“那路边儿上那些木偶是什么?还有鱼姨家里也有很多木偶,难道每家每户都有,这是这里的习俗不成?”
鱼姨,就是那个老妇人的自称。
白离川摇摇头:“这就是出奇的地方了。今日天没亮我就出去了,悄悄查看了每家每户,发现他们家里都没有木偶,只有鱼姨这一家有,只有她在制作木偶。”
姜禾樾转身,视线看向鱼姨家里的方向。那个慈爱的老妇人,莫非在搞什么鬼不成?
“还有一件事。”白离川缓缓说着:“其实这件事情也不算一件事,但是总的来说很奇怪,这个村子很多小孩儿,但是都是男孩儿,很少看见女孩儿,于是我检查了摆放在路边的木偶,发现那些木偶,都是女孩子样子的木偶,每一个木偶,是男孩子。”
这就很奇怪了,姜禾樾微微蹙眉,随即蹲下,检查了一个在身边不远处的木偶。
木偶制作的很精致,甚至可以说很真,若是远远看去,可能会让人误以为这就是个真的被丢在路边的小孩儿。
“这个村子,一直以来的出生孩子的性别,难道都是这样的吗?”姜禾樾喃喃自语。
“这个问题,恐怕要去查看一下村志才行。
这种事情,问了旁人,恐怕也不会有人会说的,只能私下找到村长的住处,查看村志才行。
“宜早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说着,二人打听了村长住的地方,说是想在此定居,了解一下风土人情。
这个村子倒是没有那么排外,听说姜禾樾和白离川是想定居此处,给他们指了村长的住处。
既然问了路人,若是不和村长见一面,那自然是说不过去,万一后面被揭穿,不就告诉别人,他们就是别有用心吗?
于是白离川和村长寒暄了几句,最后表面装作离开,私下有捏了个诀,隐了身,去了村长的书房查看。
这个村子再次也有两三百年了,村志也有不少,一本一本的翻看自然麻烦,白离川催动术法,十几本书直接自动翻阅,翻完又是下一本,很快,就把这个村子的村志都了解完毕。
书籍全部归位原处,姜禾樾上前问道:“如何?有什么发现?”
“先离开再说。”
离了村长的住处,白离川看着路边放着的木偶,有的新,有的旧,他说道:“这个村子以前出生的孩子,并不全部都是男孩儿,更多的,都是女孩儿。男孩很少。”
姜禾樾听了有些动容,那现在这个村子女孩儿的出生这么少,是什么原因呢?
是不是就是因为村子女孩儿出生太少,村民为了希望多一些女孩儿出生,所以专门摆放女孩儿的木偶,以此求有女孩儿出生?
姜禾樾这样想着,并没有把话说出来,但是和姜禾樾结了契约的白离川,自然读出了姜禾樾的心里话。
他摇摇头,带着些许冷漠的语气说道:“不是。”
“啊?”姜禾樾错愕:“什么不是?”
“不是为了求多生女孩儿。”白离川解释道。
“什么意思?”
“村志里面没有很明确的记载,毕竟这种事情,记下来,只会成为证据。但是村志还是有些蛛丝马迹。”
姜禾樾越听越疑惑了:“证据,什么证据?你究竟在说什么?”
白离川看着姜禾樾,在看了看旁边的摆放着的那些木偶,指着他们说道:“以前出生的孩子有男孩儿,也有女孩儿,但是就比例来说,女孩儿稍微多一些,但是并不很多,但是大概在十几年前,村子里的男孩儿和女孩儿数量变化非大,很少有女孩儿出生,基本都是男孩儿。这些孩子长大以后,村里的姑娘太少,自然娶不到,于是就娶邻村的。但是即便如此,出生的女孩儿还是太少,还是男孩儿多,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那些孩子。”
“那又如何?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村志里没有明确记载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但是我心里有个猜测。”
姜禾樾追问:“什么猜测?”
“很多偏僻的小地方,都是重男轻女,觉得生了女孩儿,很没有面子,断了夫家的香火。”
姜禾樾大脑飞速运转,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使了什么法术,让那些一心求男孩儿的孕妇,真的生下男孩儿?”
白离川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
“那没能出生的女孩儿怎么办?直接流掉吗?”姜禾樾语气有些难以置信,这简直残忍,为了生个男孩儿,只要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儿,就立刻流掉,难道那些女孩儿,就不是他们的孩子了么?
“这只是我的猜测。”白离川道。
“难道,这些路边摆放着的木偶,就是那些被胎死腹中的孩子的数量?未免也太多了。”姜禾樾看了看周围:“他们这么做,是想为了求个心安吗?做都做了,还怕被找上门,真是让人恶心。”
姜禾樾这般想着,不自觉的感觉后背一股凉意,在一回忆昨日下午来到这个村落的时候,围在他们身边的,基本都是男孩子,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有句老话说的,人小鬼大人小鬼大,说的就是那些孩子有了生命体征,但是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看一眼,就被自己的父母杀了,心有不甘,能量极其强大,有些心怀歹意之人,就会借着这样的婴孩,修炼某种邪术。”
“所以,你怀疑这里也有人这么做?”姜禾樾问,一说完,立刻想到了他们借宿的地方。
“鱼姨?只有她家里很奇怪,有很多的木偶。”
姜禾樾这般说着,但似乎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这件事情和那个鱼姨有关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是不是鱼姨用那些死去的婴孩做文章,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在这个村落,我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鬼气,极小的孩子死去,怨念是极其强大的,比成人的强许多,若是有,我不会感觉不到。”
姜禾樾看了看白离川,想了想觉得也是,虽然现在她也能感觉到,但是白离川比自己厉害,她都感觉不到,拿自己是定然感觉不到的。
“向周围的妇人打听一下?”姜禾樾问。
“你觉得,她们知道会说吗?”
姜禾樾低头,想了想,觉得也是。
二人都怀疑了鱼姨,但是目前看来,也只能侧方面的打听,想要主动询问,想必鱼姨是不会说的。于是二人朝着鱼姨的住处返回,快要到了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个大腹便便,大概五六个月的妇人朝着鱼姨的住处而来。
姜禾樾和白离川相视了一眼,随后觉得悄悄地去看一看。
二人捏了个诀,隐了身,快步跟上了怀孕的妇人。
妇人敲了门,进了屋,鱼姨看了一眼,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妇人却是面色着急的看着鱼姨,想要快步上前,却又担心踩扳倒,摔了肚子里的孩子。
“大牛他娘,怎么今日又来了。”鱼姨语气冷淡的说着,视线重新落在纺线之上。
被称为大牛母亲的妇人说道:“鱼婆,您帮我瞧瞧,我最近肚子的孩子,好像都没了胎动。”
鱼姨依旧冷淡,慢慢道:“若是觉得肚子不对劲,担心孩子有问题,那就赶紧去找郎中看看,别耽误了,免得到时候又哭天喊地。”
孕妇开始抹起眼泪了:“我去找了郎中瞧了,可是郎中也看不出个究竟,您就帮帮我吧,您也知道,我就只有大牛一个儿子,这村子里,哪一户不是两个三个儿子,若是现在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儿,或者没了,将来我和大牛他爹去了,其他人兄弟多的,欺负我家大牛怎么办?”
话是说的好听,但是言语之中,大牛母亲还是希望自己的肚子里是个男孩儿。
见到孕妇泪眼婆娑,但是鱼婆依旧不为所动,道:“生下大牛之后,你已经因为肚子里怀的女娃,溺死一个,流了一个,还不死心,非要继续生儿子?”
提起已经死去的两个女儿,孕妇抹了抹眼泪,眼神之中还是有些许惧意,但是一想到,若是真的生下两个女儿,那将来在村子里,指不定会被人笑话,惧意就消散了。
只要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男孩儿,那她家也是有两个男孩儿的了,还怕别人说闲话?还怕将来被欺负了去?
姜禾樾和白离川虽然隐了身,但还是下意识的靠在屋子的角落看着二人。
这个孕妇想要生儿子,而这个鱼姨,似乎有办法可以帮助他们生下儿子。
鱼姨终于放下手里的纺线,叹了口气,问道:“对于你死去的两个女儿,你就没有什么愧疚之心吗?”
孕妇再次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看着鱼姨放下纺线和自己说话,觉得会帮自己的几率大了很多,于是再次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都是我的孩子,我哪里会不心疼,但是我也不能绝了老李家的后啊,再说了,女儿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家里也不富裕,给不了孩子好的生活,他们投胎到我的肚皮,生下来也是受苦,但不如重新投胎,去别的地方享福。再说,鱼婆不是专门制造了木偶娃娃,安慰那些死去的女娃亡灵了么?”
“你还真是无可救药。”鱼婆的语气突然变得带着肃杀的意思。
这一句姜禾樾和白离川都清楚的听见了,但是那个孕妇像是被捂住了耳朵,只能听见一些声音,但是听得并不怎么真切。
她抬头,询问道:“鱼婆,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