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爹爹是以“通敌卖国”为由被定罪的,晚娘自知爹爹一世清明,绝无可能生出此念。势必是有人在陛下面前危言耸听,污蔑爹爹。
爹爹心性阔达,不喜被困朝堂,辞官回乡后向来不涉政事,在扬州一带从商多年,接济穷人。娘亲又是书香门第出身的,舞文弄墨,是一代名手。
诬陷爹爹之人,或许就是杀人灭口之人。那是一股很大的势力,她一定要揭露真相,报仇雪恨!已告爹娘在天之灵!
晚娘早已在心底分析妥当。
此生,她杜晚娘势与仇敌不共戴天!
……
一路走来,下人见到她,皆毕恭毕敬地朝他二人行礼,“见过少爷、少夫人。”
因生前亦是名门闺秀,这些尚且习惯。
晚娘的心思不在当下,轻轻点头,径直前行。
“敌人就算在暗处,却绝对想不到我会变成当朝公主,不过……此事我不能亲自去调查,需找个信得过的人,以免打草惊蛇。”
“也该用厉承修这身份助我一臂之力了。他既是大理寺中人,势必能轻易拿到案卷,调查出杜家被定罪名的真相,为杜家平反!等会我该如何开口呢?用美人计?不行不行……他本对这幢婚事无意,这样做反倒会让他对我反感……用苦肉计?……啊!”
“小心——”
话音刚落,晚娘便觉一阵疾风刮过身侧,揽住她即将跌倒的身子。
“多……多谢。”
因想的入神,未注意台阶,差点跌倒。晚娘略显窘迫地朝及时揽住自己的厉承修道谢。
怀中人身上有股空谷幽兰般的香气,淡然无形,沁入肺腑,厉承修只觉越闻越心乱如麻,凝白无瑕的俊脸上也逐渐浮起两抹红霞。
他应是厌她的,这势头不对!
匆匆将她放稳,松开手,没好气地留下一句,“走路莫分神,看路!”他便径直走开了。
晚娘吐吐舌头,她也不想跌跤的……看着他的背影,摸自己的脸颊,略有些发烫。
想想又觉哪里不对劲。
方才是她差点摔跤,厉承修他在气什么啊?!
来不及细想,连忙跟上。
……
回到卧房,晚娘旁敲侧击道:“这几日不必上朝,不必去大理寺办事吗?”
“朝中官员成婚,陛下特许五日婚假。”更何况……是嫁女儿呢?
后半句没说,厉承修瞧着她滴溜溜好奇的大眼睛,倒茶的手一停,一阵不安油然而生。
“哦哦——对了!你主管大理寺,是不是经常翻看卷宗,记录案籍啊?”晚娘殷勤地帮他倒茶,拿衣服,口中不停问道。
厉承修用狐疑的眼神看她,“嗯……怎么了?”
“没什么,嘿嘿就想请你帮个小忙罢了。”
“何事,殿下竟需微臣相助?”瞧着她笑得“讨好”,那不安感更甚。
晚娘暂且闭口不言,卖个关子,故意勾起他的好奇心。取来纸笔,匆匆写下一行字。
“这个……你看看。”
她将写好的纸递给他,眼中真挚非常。
厉承修皱着眉瞥了她一眼,随后拿过,垂眸细看。只见纸上写着这样几个词——
扬州秋水
玉兰夫人
名手墨宝
不知所踪
“你可听说过扬州秋水镇上有一位书法大家?其化名‘玉兰夫人’,字画远近闻名。”
这问题倒是在他意料之外,厉承修想了想,悠悠道:“听说过。不过,近些年她的字画已经鲜少在坊间流传了,怕是已经搁笔了吧。”
“其实不然。我已经打听到这位玉兰夫人是何许人也。她便是杜家,杜有衡一族的夫人。”晚娘继续问道。
“杜有衡?”
说到爹爹的名字,厉承修明显一顿,看来是知道些什么。
“杜夫人乃一代书法名手,其墨宝我心属已久。宫里什么都有,可名家的字画千金难求!你能否帮我去找找啊?”晚娘急切地道。
“你……难道不知杜家已经……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吗?”
本就在意料之中,还奢求什么“奇迹”。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谁曾想从他人口中听到这消息时,心口还是会一阵窒痛。
“灭门!怎么会……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晚娘忍不住哆嗦,那样子如同被吓坏了一样。
哎……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女儿家,怎听得这样残忍的消息!
厉承修还以为是这个消息吓着了她,心里难免划过一丝歉疚。
“听到的消息确实如此。杜氏族人,无一幸免。据说是杜有衡勾结外族,对内被查,遂被夷人派人封口。本应以罪臣之名论处,如今却牵连了全家人,自己也赔上性命……”
厉承修还未说完,晚娘已不可思议地摇头道:“夷人?这怎么可能!杜老爷绝不是这样的人!”
“殿下怎如此激动?”
厉承修似乎嗅到一丝奇怪的气息。
公主殿下向来对这些事漠不关心,今日追着他问这问那,倍感兴趣的样子。早些敬茶时也一反常态,从前那盛气凌人的态度荡然无存,对他爹娘有礼有度,着实奇怪……
“我……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能写出如此字画之人,嫁的也定是良善之人,竟然被冤枉至此……哎——造孽啊!”晚娘忍不住叹息。
厉承修抬眸看她,忽而严肃道:“若没有确凿证据,不可轻言冤枉。大理寺查案从来都只看直接证据,眼见为实,耳听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