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苏莹莹端着药悠悠抿了一口,道。
“那朝阳公主找上门来了!整个人气势汹汹的,奴婢怕……”绿芽指了指外头,担忧道。
苏莹莹闻言一慌,努力安慰道:“怕什么!我爹爹是朝廷命官,就算她出身高贵,还能翻了天不成!”拿药碗的手却抖的厉害。
“小姐,她毕竟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还是有封号的。奴婢怕是医馆之事,早已传到她耳朵里,这回是来教训我们的!”
苏莹莹一听,顿时慌了神,“现如今爹爹不在府中,这可如何是好?”
绿芽眼眸一转,计上心头。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需有计策应对!奴婢想着,不如我们就干脆狠下心来……”
……
晚娘进院时,见苏莹莹身着素衣,披着外裳来迎。额头上还带着避寒抹额,脸上唇上毫无血色,确实比之前憔悴许多。
心下不由生出一丝不安来。
以柔克刚?
“公主殿下造访寒舍,实是臣女怠慢了。不知殿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苏莹莹款款行了一礼。
晚娘笑着虚扶她一把,口中道:“本公主特来看看苏小姐的伤寒之症恢复的如何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她以柔克刚,那她便也转换计策,攻心为上。
“……多谢公主殿下关心。臣女已无大碍,咳咳……只是偶有咳嗽,不妨事的,咳咳……”苏莹莹拿帕子掖在嘴角,柔声道。
此番娇弱可怜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动容。只可惜,晚娘可不吃这一套矫揉造作,惺惺作态之样!
“苏小姐难道不知贵府的丫鬟,在‘保和堂’与我的贴身宫女玉荷闹出的一桩事吗?”晚娘反问。
“这……确有耳闻。如今殿下气势汹汹而来,怕就是为了此事吧。想来,殿下怕是对臣女有所误会……”
晚娘抿嘴一笑,瞧了苏莹莹那身后绿衣丫鬟一眼,道:“误会也好,误解也罢,当面解决才是最快的办法。”
“殿下说的是。”苏莹莹似乎很配合,双手交叠在腹前,转头唤道:“绿芽,你过来。”
“是,小姐。”
那绿芽说话时一直低着头,唯唯诺诺,如受了委屈一般,全然没有当日嚣张跋扈之态。
事出古怪,必有妖!
晚娘蹙眉,心底的不安愈加浓烈。凤眸微眯,上下打量她一番。
“抬头给殿下看看。”
绿芽喏喏应了,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她的左脸红肿不堪,掌印纵横,唇角处还带着血迹,赫然是被人掌掴过的痕迹。
“臣女自知管教不严,令丫鬟心直口快了些,还动手打了殿下的婢女一巴掌,可是……她也没必要下如此狠手啊!如今绿芽这脸,怕是不能看了……”
“你含血喷人!这分明不是我打的!”玉荷愤然出声道。
晚娘抬手制止她,好笑地看着苏莹莹,心下暗忖——
“若没有你的授意,她怎敢当街污蔑?还给我装……那好,我就陪你继续演下去!”
晚娘开口问道:“苏小姐,你说这是本公主的婢女玉荷所打?”
“是啊,二人扭打时,情急所为。”
说话间,苏府婢女小厮闻讯赶来,在院子周边看热闹。苏莹莹说得愈加可怜。
“苦肉计”一出,这绿芽一下子就成了弱势群体。玉荷原本被打的那一巴掌,是她借此训斥的由头,如今便被她给化解了……只可惜百密尚有一疏,他们犯了最关键的错误!
晚娘围着绿芽看了一圈,轻笑出声:“本公主尚有三点疑虑,还请苏小姐解答一二。若真是玉荷所打,本公主愿意替她承担此责。”
“殿下……”玉荷在身后干着急。
苏莹莹道:“公主殿下请讲。”
晚娘开始来回踱步,口中缓缓道:“第一、这左脸掌印,层层叠叠,深浅不一,显然不是一人所为。苏小姐是觉得玉荷有三头六臂,才能打的如此‘景象’?”
“……双方扭打时,方向会变,力道自然也会变。这恐怕不足以为其开脱吧。”
晚娘点点头,并不着急,继续道——
“第二、力道是相互的。我打你一巴掌,我的手自然也是疼的,我若打你数十掌,恐怕手心立时会发红发麻。这掌印下浅上深,可见此人一开始犹豫不决,下手轻柔,到最后方才下手果决,招招用力,甚至还打出血来……”
“我从刚才进来时,便见苏小姐频频揉手,不知右手可还好吗?”
话音刚落,晚娘已踱至苏莹莹身边,一把举起她的右手。光天化日之下,众人凝眸望去,可见掌心处尚有红印。
“这……这是我怕冷,双手搓起来的!殿下怎拿这个说事!”
苏莹莹立马抽回手,解释道。
晚娘但笑不语。
苏莹莹的脑子倒是转得挺快,只不过说话错漏百出。按照她所言,人在冷时,通过双掌互搓取暖,摩擦生热后也应该是双掌泛红,怎会单单右手掌心泛红呢?
刚刚她已瞥见她左手掌心白皙,并无红印,这才会断定是她亲手打的绿芽。
主仆二人在众人面前演一出“苦肉计”,以博同情,还真像她们一贯的作风!
“嗯,这也说得过去。”晚娘不戳破,点点头,继续道——
“不过这第三点……诶苏小姐,你们怕是不知道我们玉荷是个左利手吧!”
最初在“香满楼”一同用膳时,晚娘便注意到了这点。玉荷左手执筷,为她磨墨时也是左手,是个十足的左利手!
绿芽闻言,瞳孔已泛起一抹慌乱。
“若是习惯左手发力,怎么会打在右脸上?用右手打过去?若是用右手,如何能用力至此!”
晚娘连声逼问,问一句便靠近一步,身后无形的气焰令苏莹莹倍感压力,节节败退。
绿芽暗道不妙,忙上前道:“殿下,此事……”
还想继续编吗?
“我和你主子说话,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说着,趁她反应不及,一巴掌飞了过去,只闻“啪——”清脆一声响,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她打绿芽,便等同于打了苏莹莹的脸,晚娘就是故意让苏府众人看着,苏小姐惹谁不好,偏偏惹到她头上来。若还执意如此,这便是她的下场!
未等苏莹莹开口,晚娘突然高呼一声,摸着自己的耳垂道:“诶呀!苏小姐,你这丫鬟忒不小心,居然弄丢了父皇赐给本公主的一枚琉璃耳坠!那耳坠是西域使节所赠,关系两国邦交,没了耳坠,便是失了信物,你这婢女该当何罪啊!”
绿芽匆忙双膝跪下,惊恐道:“啊……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奴婢完全不知什么琉璃耳坠!殿下明察啊!”
“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在信口雌黄,诬陷于你喽?”
“奴……奴婢不敢!”
苏莹莹吓得已经站在原地不动,想着爹爹何时回府,快来助她!
晚娘捏住她的下巴,将嘴凑到她耳边,悄声道:“被人无中生有,诬陷诟病是何种滋味,你可尝到了?呵……本公主若想三月让你死,如何能让你活到四月!我本想饶你一命,奈何……”
绿芽额角的汗珠滴下,余光瞥见那颗泪痣,似乎昭示着她生命的句点。
她不能死!她不想死!
“是小姐!是小姐指使我干的!我是被逼的!”为了自救,她直指苏莹莹,颤声道。
攻上人心,只需戳中那人的软肋即可,即便只是一句话。
苏莹莹双目微瞪,一脚踢在她腹上,口中道:“贱婢!念你从小服侍我的份上,我对你轻信有加,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枉费我对你一番信任!来人——将她拉下去关入柴房,听候发落!”
绿芽被踢中要害,顿时痛呼出声,倒地不起。两名小厮听令赶紧上前,一头一尾将她抬了下去。
晚娘看向苏莹莹,看她娇柔体态,全然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她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被人怂恿?
心底不由将她与新婚当日,记忆里残留的那抹背影合上……无语凝噎。
亭亭佳人,却是蛇蝎美人。
真相永远是最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