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越来越快，里面混合着刀与剑的影子。楚飞的攻势随心所欲，却把海幕都切成了上千片，得益于“器魂”，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最适合他的发力与进攻手段，“器魂”把这些优势无可限制地放大了。

而第十号留在他体内的神元，让他的呼吸变得圆融起来，支撑他全身一次又一次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足以大开大阖地挥舞绝世刀剑。

他出招的速度很快，快到几乎看不出来破绽，与青铜古殿的两位大神又是一轮交击。

凌霄与美雨被震退了一步，相视一眼，他们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似因看见楚飞击退敌人，大蛇九个头像拨浪鼓一样摇晃了起来，高兴地嘶叫着。

“那两柄刀剑太古怪，不要与他正面作战，牵制住他，直接在蛇神身上布锁。”美雨低声道，一跃而起，青色的长裙在海水里漫卷，她再次抓住了寒弓，拉开弓弦。

箭光激涌，从左右两路朝楚飞卷去。

凌霄居中起步，雷剑陡然悬空，吟唱时双手结印，一道光幕瞬间展开在他背后，化作了两只雷电的巨臂，同时朝着楚飞坠去。

楚飞照旧握紧刀剑，而他们的攻击距离他越来越近，近到把他脸庞映照的无比之亮。

其实他全身的感知都张开了，捕捉着海水里一丝一毫的变化，眉间那枚紫金色的星月飞快地旋转。

刀与剑陡然在他的双手间旋转起来，海浪几乎一分为二，海水分裂的边缘只剩下圆融的刀光剑影。不愧是神话级的刀剑，朝他落下来的水箭与雷臂被搅成了无数坠片。

可他忽然捕捉到了，有一个身影像是化作了一团雨雾，以无与伦比的速度从他身边穿了过去。

楚飞明白了，对方这一次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背后的大蛇，他们想直接在大蛇身上种下奴印。

美雨就像化作了一只雨燕，不愧是掌管雨与水的大神，在海中她灵活到了极点，如同一只游鱼一般顺滑。

楚飞用“器魂”凝聚出刀剑的影子，短时间却无法追踪到美雨这个目标。

为阻止楚飞追上美雨，凌霄再次向楚飞挥出了雷剑，天地间的雷元素汇聚在了凌霄的剑尖，他面向楚飞的心口，反手握住长剑像老鹰一样发起扑击。

楚飞听见背后大蛇的声音一滞，再次传出却是求饶似的惨叫美雨一定正在给大蛇种奴印，他必须速战速决。

凌霄已经扑至，同时间手中雷剑弹出，龙吟般的声音爆发。

楚飞如今也不再畏惧神，由守转攻，飞速握刀划破海水，很快地与凌霄的雷剑相击，交刃之处居然在海水里都碰出了激烈的火花。

他的另一只手瞬出，握住的是封神剑。

楚飞眼中露出了冰冷的光芒，瞬间从手中绽放无数道暗金色的剑光，他脚腕发力，往后退出一步，同时高举长剑，流畅至极地朝着凌霄的胸口挥斩千百道。

凌霄整个人都猛然一滞，定定地抬起头望着楚飞，嘴角沁出了一丝血，他雷电战衣正面瞬间出现无数裂缝，沿着裂缝中闪动血光。

“凌霄！”美雨发出惊呼，又惊又愤的同时面向楚飞射出了冰箭。

“不要管我了。”凌霄嘶哑地道，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往海底下沉，沿着他下沉的身躯不断涌血出来，把整个漆黑的海底都染得血亮了起来。

然而，星空中那双璀璨如岩浆流动的黄金瞳，第一次出现了按捺不住的暴怒，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对凌霄的失败而感到愤怒，还是对叛逆者伤了古殿大神而感到愤怒。但总之，在他的眼里没有流露一丝一毫伤痛，似乎毫不关心凌霄的死活。

怒海震动，楚飞握住刀反手劈砍，震飞了击来的冰箭，扭头冷目地看向了美雨。

美雨把大蛇的头颅按在手下，但她的娇躯一直都在颤抖，似乎陡然间沉浸在凌霄被斩落海底的巨大悲伤与沉痛中。

而在大蛇身上，诅咒的控神印六芒星已经完成了五角，闪烁着诡异刺眼的明光。

美雨流出了泪，她的泪凝结成了寒冰，滴在了大蛇的身上。

她又哭又笑，看起来悲愤至极，猛地咬牙振出了右掌，上面蕴含缔结控神锁的最后一道印光。

大蛇缩住长颈紧紧护着头，而雨部大神用手抓在他额角上，看起来大蛇十分委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楚飞，似乎觉得楚飞一定会来救他，于是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楚飞心里一震，但美雨手中的灵光就要落下，一旦奴印被种在大蛇身上，大蛇就不再是现在的大蛇了，而会吞掉所有人。

诅咒六角星缔结，狂风骤起。

楚飞已经无法阻止控神锁的结成，那么现在只有唯一一个办法，在控神锁彻底控制大蛇之前，杀死大蛇。

楚飞飞速抽出了刀剑，迅速往前跃起。

大蛇见是楚飞来了，眼里的神情越来越喜悦，甚至探出了一些脖子，就像是乖巧的小狗在门前守着主人回家，而主人一打开门的时候就会兴奋地扑上来。

楚飞的心里有点难受，他握住刀剑的手指有些颤抖，可是他不能在犹豫了，这一击关乎这里所有人的生命，往大了说，广袤无垠的一百零八域中所有人都等待着他终结九头大蛇的一击。

美雨看出楚飞想要击杀大蛇的意图，控神锁即将全面展开，她不容许在这种时候失败，于是拉弓对准了楚飞。

楚飞神色不动，星月之力在“器魂”中无声地张开，表面闪烁着紫金色的光弧，冰箭落下来的时候就被融化了。

美雨笑得凄厉，似乎终于明白他们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而且是输在这个万灵世界的土著手中他们一直都太小看这个叛逆者了，把他当成无关紧要和可以随意玩弄的蝼蚁，可是有一天他把他们所有人踩在脚下。

不，是万灵世界所有人都在帮他，包括人族祖师包括武皇包括那两个神秘的女人……甚至包括老天，否则他绝无可能会赢。

美雨狠狠地想着，笑容中却泪流满面，她果断放弃了这边的战斗，在海里化作了一只微不可见的雨燕，朝着满是鲜血的海底游去。

楚飞伸出手，抚摸了摸大蛇的头。

大蛇异常亲热探出了长颈，把脑袋都完完整整地暴露在楚飞的手下，似乎想让楚飞给自己挠一下脑袋。

楚飞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却握紧了刀剑，双手陡然加力，将刀剑插入了他的颅骨里，同时间，“器魂”扩张，虚空中同时传出了另外八道刀剑出鞘声，如惊雷一般，同时有八道相同的刀光剑影落入大蛇的其它头颅里。

一出手，便竟是绝杀，楚飞毫不藏拙。鸽子妹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最大的危机解除了。

还好，大蛇虽出世却丧失了灵智，否则今天他们不要说斩杀大蛇，连走出哀塔都很难。

大蛇的颅骨涌出血来，很快就染红了他的双手。

楚飞依然握紧刀剑，他的胸膛一直都在起伏，但是他的心里已经做出了这个激烈的决定。

他的双手再次同时加力，在大蛇的悲鸣声中，将刀剑没入了大蛇更深层的颅骨。他觉得自己手中刀剑插入的不是蛇的头盖骨，而是狂澜中的悲伤海流。

他亲手葬送了这条很笨的大蛇所有希望。

大蛇庞大的身躯有些挣扎，他勉强直起身子，微微地从颈子后面扬起了头，滔滔滚下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睛。

大蛇不可思议地盯着楚飞，似乎还不敢相信，是楚飞将刀剑插入了他的头颅里。

大蛇竭力地伸长脖子，认真而死死地看着楚飞，又往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确定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血哗哗地从他头顶泼下，就像下了一场血雨。

他一动不动地看了太久太久，似乎终于认出了眼前是一个人类，或者终于想起了他是伟大的魔族君王怒涛之海魔神。

大蛇咆哮了起来，在生命的终结之刻，怨毒地朝楚飞挥击长尾，不愧是惊天动地的蛇神，在濒死的一刻力量也无与伦比，挟起了连天的狂涛骇浪。

楚飞沉默了一瞬，却收起了领域，任凭大蛇足以排山断海的一尾朝他撞来，算作是还给大蛇的一击。

大蛇悲壮地看着楚飞，九只眼睛都在流血下来，操纵巨尾如山崩般袭向楚飞。

楚飞死死盯着大蛇，猛地被他的长尾击退，楚飞浑身一震，嘴角逸出了一丝血。

大蛇却在最后一瞬收了力，垂下了长满骨刺的尾巴，无动于衷地看了楚飞一眼，低下头。他死了，吐出了满是鲜血的舌头，里面包裹着一个同样满是鲜血的金属罐盖。

无论是什么何种生物，死之前都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哪怕是水底的鱼都要历经艰辛回到出生的地方。可是大蛇死之前，没有往任何地方看一眼，因为他所有的记忆就只有这片海底。

所有人都有一些沉默。鸽子妹艰辛地吐了口气道：“武皇，解决掉修罗之眼，一切都结束了。”

鳯把眼睛藏在黯淡的海里，看不到任何表情。

他在武皇与鸽子妹的夹击下节节败退，终于一次被彻底击溃，似乎再也无法抵御任何攻击。

武皇一掠而起，全身铠甲铮铮响动，瞬间挥出了圣剑，像是一道金光朝着鳯呼啸而去。

鳯的心口被洞穿，他低下头，看着涌出血的伤口。

那么短短的一个瞬间，武皇撤回圣剑后凌空起步，闪电般再度出击，面向鳯的身体挥砍上百道暗金色的剑芒，哪怕神在如此攻势下毫不抵挡，也会当场陨落。

鳯的心脏被刺穿，浑身染透，跌跌撞撞退后几步，从海水上空坠落了下去，就连他浅金色的瞳孔都熄灭了，再无光芒。

“他死了么？”武皇低声问，面对过去的魔族君王，他显得十分谨慎。

“不一定，裂之术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术法，哪怕这里分身死了，只要天涯海角他还有其它分身，他就不会死。”鸽子妹蹙眉。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沉入海底的鳯微微一动，他的身体忽然朝上空腾起，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引线牵引着，朝着同样沉入海水底部的大蛇尸体而去。

“修罗……”鸽子妹只感觉后背霍然一冷，“还没有死！”

浑身是血的鳯在分秒间朝着大蛇的尸身扑去，俯下身来，用口唇亲吻着他的尸身。

鸽子妹微微蹙眉：“解决掉他。”

海水却再次开始震动，楚飞、鸽子妹和武皇都有不详的预感，一同朝着鳯扑去。

可鳯忽然消失了，他们瞬间失去了目标。

“毁掉大蛇尸身。”鸽子妹微微蹙眉，当机立断道。

“不可能。”楚飞道，“他的肉体坚硬到了极点，只有头颅是唯一脆弱的地方，已经被我刺穿了。”

“只可惜，你们怎么也无法阻止吾了。”黑暗里，有人在喃喃自语。

是鳯的声音，他果真还没死。

那一刻，所有人身形一震，朝四下望去，却都看不见鳯的身影。

“他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吾就在等待他的死去，只有死掉的时候悲愤才能上升到极致，力量也才能够攀升到极致，那时候他的血脉将抵达极限。”黑暗里的人低声道，“吾一直在等你们杀掉他，只可惜，吾无法亲手做出这一切，是吾的罪过。”

“你要做什么？”楚飞问。

“天阙宗主，其实你要感谢吾，没有吾，第十号根本再无法见到你，更别说给你开启传承的通道。不过吾也要感谢你，是你为吾打通了进化的道路，你们不懂，深渊的魔之间本身就可以靠着互相吞噬而越来越强大的。”鳯复又低声道，“很好，天阙宗主，如今的你已经足够强大了，那么就等着我们未来的一天再决战吧。”

“修罗之眼，滚出来，畏畏缩缩的算什么魔族之主？”武皇道。

可鳯似乎不为所激，声音里有些沉痛和悲哀：“吾已经离开哀塔了，正如那个女人说的，只要还有一分身在外，裂之术的神就是不死的吾已经带走了他的一切，并将会吞噬掉他，到了那一日，吾不再是吾，怒涛之海也不再是怒涛之海，不过我们都将会执掌魔族，重新回到这里。”

他的话音远去后，怒海像是失去了支撑般，骤然将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