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忠秀此时已经迎出来,正向沐天波见礼。
沐天波脸色中满是欣喜,并没有受到于锡朋的影响。在他看来,沐忠秀能将石城庄这里经营出如许模样已经是难能可贵。
沐天波自己也是相当振奋,毕竟那些水车和水井带来的冲击感犹在,并且叫沐天波也对石城庄明春和夏天的收获,充满信心。
不说练兵的事,光是水利这一件事,沐忠秀受到怎么样的夸赞都是他应得的。
“小五,你做的相当不错。”沐天波破天荒的握着沐忠秀的两手,重重摇晃了几下。
这是父子之间,罕有的亲昵举动,这年头的君子讲究抱孙不抱子,对儿子不会有过于亲近的表示,甚至彼此相当陌生也不奇怪。
大家族内,不要说父亲,亲生母亲也不会对孩子太亲近,生下来就有乳母带,长大了有成群的仆妇,丫鬟,哪需要母亲上手?
只是母子连心,亲近是天性,所以母子的感情,大抵还不坏。
父子之间,就难说的很了。
权力之下,上古春秋之际子弑父的记录就极多,父杀子也是不少。
唐玄宗疑太子谋反,一天之内下令绞死三个亲生儿子。
雍正实际上的长子弘时,死因也是被其赐死。
普通人家,争产而致父子反目,兄弟失和的记录,实在是太多了,不值得一说。
沐天波在此之前与沐忠秀见面都是很少,只是偶尔关心其身体如何,读书于否,这也是尽做父亲的责任,反正儿子养在总府里,不缺衣食,也不少仆役,只要大方向不错就好了。
如果正常发展,沐忠秀在十六七岁时会订亲,成家,然后分个小庄园,搬出总府居住,接着就是总府给其事情做,或是经商,或是为武官,反正也不会闲着。
实在没出息也是养起来,近支嫡脉,一年几百上千的银子总是要有,只要不奢靡浪费,比一般人家还是好过的多。
事情是在沐忠秀遇袭之后出现了变化,沐忠秀以身为饵,诱惑敌人再将刺客反杀,接下来展露了胸襟气魄,其在兵学,杂学,武学上的成就更是令沐忠秀意外和激赏,再加上沐忠秀主动请缨,沐天波的决断并不难下,做为对这么多年忽视的补偿,还算是对沐忠秀表现的奖励,另外便是要看看,沐忠秀是不是真的能做出一些事情出来。
现在眼前的一切足以证明沐天波的眼光,石城庄多收一两万石,沐天波不是太在意,相对粮食,他现在更珍视眼前这个允文允武的出色儿子。
有这般亲昵的表示,也是沐天波内心真实情感的体现。
沐忠秀也是有些感动,他是两世为人,既有这一辈的情感和经历记忆,也有上一世的记忆在,老实说,沐天波才三十来岁,在后世完全还够格当个钻石王老五,这种年龄不曾经婚的大把。眼前这位,已经儿女七八个,妻妾十来个,从年龄来说,叫沐忠秀认其为父,实在有些为难但眼前沐天波的表现,还有这一段时间的支持,还是叫沐忠秀有些感动,也是生出一些父兄的感觉纯粹的认作父亲,实在是太困难了些。
“多谢大人夸赞。”沐忠秀很沉稳的道:“一切俱是按事前的计划来做,有钱粮支持,其实不是什么难事。至于田庄增收,得看实效,现在儿子不打包票,也不敢随意吹牛。”
“嗯,不骄不躁,很好。”沐天波笑了笑,也算是将屯田这一个话题揭过去,原本就不打算细谈!
沐天波才不打算令沐忠秀四处奔波,替那些亲族兄弟打点田庄,修造水车。
凭甚么?
要么将土地全纳入公中,管理权上交,这还有得商量,否则的话,就淡化此事,有什么事,当然是他这个黔国公顶在前头。
料想也没有人敢借着此事来为难小五,更不要说在他这个国公面前叫唤!
若是开了头,兄弟,亲族,有面子的官员都有不少田庄,一个个求过来,小五忙的过来么?
“练兵事如何?”
“都按纪校新书戚帅的规矩在练,”沐忠秀答说道:“但儿子做了一些改变。戚帅的编伍法,兵器打造,车营用法,有颇多不适合云南贵州之处。”
“兵器上头,还需用什么?”
“首要是缺战马。”沐忠秀想了想,笑道:“其次是铠甲,兵器倒是无所谓,现在主练刀牌,长枪,弓箭也有。”
“对了”沐忠秀小心翼翼的道:“火铳若有,最好是拨付一些火铳过来。”
“要火铳做甚?”沐天波随口道:“鸟铳听说威力不但咱们这里没有。火门铳,没甚用处,还容易炸膛。”
沐天波的说法也坐实了沐忠秀此前的设想,相对来说,连菲律宾都比云南离大明的核心更近!
这个时候了,转轮打发燧石的燧发枪肯定已经传入中国,可惜云南肯定不见踪影。鸟铳就是沐忠秀想要的火铳,也就是火绳枪,从一百多年前传入中国,大明开始仿制,以戚继光所部造的鸟铳质量最好,形制最为合理,威力也最大。
当时日本造铳也多,也是火绳枪,就是被戚继光的火铳手打的魂飞魄散,根本不是对手。
大明传统意义的火铳就是火门枪,要夹在肋下或是两人合用,沉重,气闭性差,射程近,威力准度低,基本上是淘汰的边缘。
鸟铳也是分大小西番铳,大西番铳是西班牙铳和葡萄牙铳,用铁多,射程长,威力大,缺点是太重。
小西番铳是印度和英国的小型火绳枪,轻便,工艺佳,但射程和威力稍逊。
云南这里,看来根本未传入鸟铳,更不要说燧发枪了。
看到沐忠秀一脸失望的神色,沐天波一拍脑袋,笑道:“你三叔游历京师刚回来不久,他最喜欢新奇事物,我问问他,看有没有带鸟铳回来。”
沐家这样的军功贵族,购买和收藏武器是相当正常的事,沐天泽要是看到鸟铳,估计多半会买一些回来收藏或送人。
沐忠秀笑道:“儿子想研究仿造一些,要是三叔真有,还要请父亲请三叔拨付几支过来。”
“此事你不必管了,免得叫他敲竹杠去。”沐天波道:“按制,只有九边中的蓟镇可自造火器,不过,祖宗的规矩现在也讲不得,你不要闹的动静太大便是。”
父子二人叙话十分相投,甚至是将旁人放在一边,沐忠焕的脸色有些难看,瞟了于锡朋一眼。
于锡朋笑呵呵的向沐忠秀道:“五公子练的家将似乎重阵列?以在下看,当首重胆色,忠诚,再重骑射,阵列之法,是营兵所用,而且,也当不得大用的。真打起来,哪边勇将多,家将敢死,精于骑射,哪边就能赢周副将,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