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七章 请缨(1 / 1)暮色下的游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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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天波很会来事,在士大夫中间明显混的很得人缘,而且学识颇为深厚,与吴兆元谈话时,不仅滴水不漏,对方话语中的典故,国朝过往,沐天波也是相当清楚明白。

站在身后的沐忠秀听的大为佩服,做官是门学问,象沐家这样对整个西南负有责任的家族首脑,却是非易与之辈。

可能沐天波也有糊涂和昏聩的一面,但日常理事,应该没甚可挑剔处。

吴兆元过来说的军政事务,其实就只有一件要紧事。

原来在城中西首的建于万历三十年时的铜铸金殿是以纯铜铸成,搁在山上香火极盛,时间久了,也有小人觊觎眼红,最近风声出来,不少盗匪在打这个金殿的主意。这金殿还是建于万历年间,小小的一间殿用了几万斤铜。

中国从来就是一个贫铜国家,明代开矿又少,赫赫有名的宣德炉是缅甸进贡的几万斤上等黄铜铸造而成,数量一共是一万八千个,数字清清楚楚,皇帝都视为珍宝。贫铜这种情形,到清朝中期之前也没有缓解,因为在开矿的态度上趋于保守,缺乏黄铜就几乎成为必然。

一直到乾隆年间在云南发现了优秀的极为方便开采几乎是裸露的铜矿床,在滇省内大量开采,这才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整个中国缺铜的窘境。

云南的矿业,可堪研究的地方很多。

银,云南是一个著名的产银大省,云南的银储量仅次于江西,为全国第二。

铜,中国是贫铜国家,在雍正年间甚至下达禁铜令,三品官员以下俱不得使用铜器,并且限定时间要把铜器上交给国库。

云南的铜矿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比银矿还要值钱,还要让人垂涎的多!

乾隆早年开始发掘云南铜矿,滇铜占全中国产量的百分之九十五,从康熙二十一年到光绪二十四年,滇铜源源不断的出境输出,为中国铸钱业的发展贡献良多,很值得大书一笔。

除了铜、银之外,滇锡也很出名,云南高原,出产极为丰富,其余各类玉、玛瑙、绿松石、翡翠等物也是极多,不过,这些是奢侈品,沐忠秀关注并不很多。

虽是在一边旁听,沐忠秀却是不停动着心思,待听到吴兆元打算把铜殿迁到宾川时,沐忠秀心中一动,也不等沐天波发话,便道:“宾川鸡足山风景似乎不错,不过,金殿运至彼处,我昆明就是失一景了。”

他抢在沐天波前头说话,当然是有些孟浪,不过眼前这场面倒也不必太过讲究,沐天波笑而不语,吴兆元只得解释道:“咱们滇省境内虽然产铜,不过,黄铜究竟是难得之物。万历年间,大明国力强盛,所铸金殿全用上等黄铜,这一个大殿用了几万斤上等黄铜,这等豪奢之事,现在却是不敢想象了。越是因其贵重难得,就越要小心谨慎。”

现在天下大乱虽然不有波及到云南,不过滇省内情形不稳也是事实。这金殿不在城里,而是在二十来里外的东北郊鸣凤山脚下,吴兆元的担心,由来非无因。

如果在府城里还不怕,几个衙差就看管的极好了。不过在近二十里外的昆明郊外,派兵看守不值得,不派兵看守又有些不放心。正为如此,所以要迁到外地山峰之上,虽然耗费不小的民力,昆明也失一景,不过总比被贼人惦记着的好。

末世之时常出妖孽,堂堂国公与巡抚顾忌贼人而把殿堂搬迁,说来是笑话,却是不折不扣的史实。

昆明的这个金殿搬走之后,文革时被毁,原址之上后来的平西王吴三桂又铸造了一个,后来留传于世。这一段公案并非杜撰,而是史实。

听得吴兆元的解释,沐忠秀微笑道:“一些毛贼罢了,地方保甲就能治得,又何必因此而避之?”

“你懂什么。”这一下沐天波出声斥责:“那里人烟稀少,能有几个保甲?”

这种情况沐忠秀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也很简单,他直接向着吴兆元道:“岂能因噎废食?地方不稳,正要加强弹压,现在如此举动,正是示敌以弱之举,真是叫人大不以为然!”

吴兆元颇为难堪,不过在一边的沐天波却是眼前一亮,抚须久久不语,一时间场面竟是有些尴尬。

“这个”吴兆元摇头自失一笑,说道:“五公子的话令学生感佩不已,然而省城无兵,城外地方上又是良莠不齐奈何,奈何!”

沐天波也颇为无奈道:“小五你虽然说的有理,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沐忠秀笑道:“如果父亲大人与吴军门不弃,我可以试试看!”

“哦?”

沐天波满面狐疑,吴兆元倒是极为欢喜,不等沐天波表态,他就先回答道:“很好,五公子有此意是最好不过,金殿所在的位置距昆明府城不到三十里,距离公子的庄园只有二十多里路,距离相差并不远五公子已经为试副千户,麾下亦有兵马,当可以一试!”

吴兆元卸下了一块心中大石,显的高兴无比。

吴兆元是自石城所暗访而来,原本就有此意,沐忠秀自己请缨,这是最合适不过。

吴兆元身为巡抚,于治安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本省李巡按又在寻隙生事,金殿留在原地惹发事端,吴兆元定会被弹劾。

如果在迁移途中出了事,也是一样会被弹劾。沐忠秀如果把事情接过去,不管结果如何,在被弹劾的时候巡抚大人就可以把事情都推到沐家身上,这真是再好不过!

当然,这种隐私阴微的心理,吴兆元便是连自家身边的心腹幕僚,也不会明言。

沐天波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瞪了沐忠秀一眼,不过很快就妥协了:“好吧,就让你试一试看。”

绥靖地方,原本也是沐家的责任,沐忠秀的庄子正好也在东北郊外,用石城所的名义虽然勉强了一点,不过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他看着沐忠秀,满面严肃:“我知道你是想试试家丁们的能耐,不过少年人最忌讳的就是贪功冒进,所以我先和你说清楚:这一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懂吗?”

“懂!”沐忠秀肃然起身,面露恭敬,不过却是满心的不以为然:年轻人都老成持重不敢锐意进取,那么这个家族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吴兆元起身微笑,眼神里尽是喜悦:“沐家仍然是我云南的顶梁柱,而沐家五公子,声威必定大振特振,学生为老先生贺,为大明贺,为圣上贺!”

其卸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尽管还有一些担忧,不过吴兆元总的表现还是一脸的轻松,此时的喜悦当是发自内心,并非官场应酬。

云南地处西南,整个南方的缺份中除了贵州就属云南苦了,当初签发的时候吴兆元希望是广州,要不然福建也行,没想到分到云南来。

这里油水少,土司多而争端多,一个不好就是惊动朝廷的大事,所以在云贵这里当官是不能伸手大捞特捞的:第一,害怕激起汉夷争端,第二,忌惮沐家势力。

这一次迁殿之举,坦白说就是他这个地方官的无能。云南的土司很多,现在听沐家招呼的都不多了,更不必提他这个手中无兵的文官巡抚,这一次如果不是沐忠秀主动请缨的话,在云南赫赫有名的金殿就要换一个地方,而地方官府的色厉内荏也是暴露无疑。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吴兆元也很不愿意在自己的任内留下这么一个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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