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一十九章 父子(1 / 1)暮色下的游光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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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今日感觉如何了?”沐忠秀半跪在大帐外侧,沐天波则是半躺在褥子上,身底垫着厚实的稻草,营帐里一股草束味道,不算恶臭,但也不能说是叫人舒服的味道。

跟着沐天波跑出来的有几个太监,还有沐忠秀的两个妹妹,副将周鼎,还有十来个护卫。

这些跑出来的人均是人人身上带伤,周鼎伤的也很严重,现在尚在帐内养伤。

原本按沐忠秀的意思,要先将沐天波送到石城庄或是附近的州县,请名医调养医治沐天波胸口处中了一刀,当时不很明显,现在才知道是伤了肺叶,这令得沐天波喘气有些困难,只能每天躺着。

这样的伤在这个时代是无法救治的,只能慢慢调养,以后使不得力,骑不得马上。

很可能几年后就伤重而死,也可能会苟延残喘十几二十年。

沐天波先是拒绝去石城,后来还强行支撑,换上衣袍,策马在昆明城中四周策驰绕行,会见各卫武官,激励将士的意志。

围困昆明有现在的局面,沐天波出力不小。

“我已经好的多了。”沐天波脸上露出笑容,对沐忠秀道:“只是没有办法再骑马出去,底下的事就全靠你了。”

“父亲所做的这些,就是想逼迫沙定洲出城会战吗?”

“是的,”沐天波道:“吾必奎,沙定洲先后反,土司与我们必定离心离德,我的印信俱丢在总府,他们可以以此为借口,延缓出兵。除非我健壮无事,巡视附近州府,借兵备道印信檄令土司前来助战。但我受了伤,且这般行事旷日持久,我云南地方,屡有土司造乱而且”

沐天波很是艰难的对沐忠秀道:“我怀疑京师已经陷落了,大明已经无主。”

沐天波并未看到沐忠秀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沐忠秀只是很沉稳的点点头,说道:“这是意料中事了,北方无强镇,皇上不会下决心令辽镇入援,吴总兵官也不会弃守宁远和关门,将数万关宁兵全数带往关内。若无辽镇,则山西,陕西,榆林,大同,蓟镇,九边各镇已经或叛或降,外无援兵,则内无必守,京营早就朽烂不可用,从崇祯二年皇台吉围困京师起,这十余年间京师被围困多次,一直平安无事是京师被困之日,勤王兵马便已经在路上了。以崇祯二年来说,黄台吉领数千兵在大明畿辅一带征战,数月间,大明远自甘肃的兵马都已经赶到京师,甚至我知道秦良玉领四川土司兵亦赶到了京师。到后来,黄台吉领八旗主力退出,留阿敏守四城之地,被十余万大明官兵围困攻打,阿敏损失折将,狼狈而逃。这是当时大明尚未失人心,现在么,人心早失尽了!天子唯一的机会就是南迁,但皇上不肯担责,但他又屡斩首辅大臣,大臣们谁敢出头?待闯逆出现在山东,截断运河,南逃的机会也丧失了。又有大臣劝皇帝将太子或永王,定王送到南京,以备非常,皇上担心唐肃宗故事重演,亦不肯答应。现在京师被困,一旦被下,大明很长时间内会无有主上。这个当口,沙定洲盘踞昆明时间越久,对我们便越是不利。唯有四面张旗,造出兵马越来越多的声势,诱其出城与我们会战,他想一战定局,我们也是拖不得的。”

沐天波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什么话来。

他知道这个儿子相当优秀,但实在也没有想到,沐忠秀会优秀到这种地步。

这是个意外,也可以为惊喜。

“沙定洲有三千余人,其部下多半是生苗,黑彝,断发纹身,凶悍难当。云南诸多土司,吾必奎,龙在田,沙定洲,这三部最为精良敢死。”沐天波咳了好一阵子,断断续续,颇为担心的道:“小五你的部下,卫所兵俱当不得大用,苗彝轻生死,汉儿多心思,卫所兵从无训练,孱弱多思,一旦交战对阵,吾恐卫所旗兵会转瞬而逃,甚至投降倒戈。”

沐忠秀面色沉毅的道:“如今之势,沙定洲不能耽搁,我等亦不能坐视局面变坏。若再拖延数月,更有土司谋叛,云南局面将不可收拾。两边皆欲战,那便与之一战。我的祖先是太祖义子舍人,自幼从军,身经百战,遍体被伤而其死不悔,由江淮到闽浙,再至两广,云贵,生死百战,沙场血战,搏得功名富贵。太祖武皇帝以二十万疲卒迎战陈友凉六十万劲兵,以小船对敌巨舰,一战而胜,由此鼎定天下。今我部下虽然乌合之众,尚有劲旅铁骑,只要有一搏之力,难道不去奋力搏杀,反而仓皇逃窜,做丧家之犬,被夷种追赶,涂抹污名,遗羞祖先?不,绝不,我的体内,流淌着我祖先高贵的血脉,我宁死亦不会后退半步。”

周钟等人俱跪伏于帐内外侧,钱处雄觉得血脉贲张,恨不得纵声大叫,但礼仪不可,他只能握紧双拳,看着手上臂上青筋暴涨。

沐天波喘了好一阵子,简直若闭目待死,半响过后,他两眼的眼角流下泪来,说道:“战若胜,当表奏你为世子,此后云南大政,由吾儿执掌。”

三月二十四日的清晨,照例是一个晴天,这是这几十年来的惯例,由春入夏时,照例是干旱无雨,这会影响作物的耕作和收获,但人们毫无办法。

早晨天不亮时,在丽正门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声音很大,多半是黑彝的彝语和生苗的苗语,间或有将领的喝斥和叫骂声。

接着有饭菜香气,这是天不亮就传出来的。

听到这些动静,沐忠秀能确定是沙定洲要开城出来攻击了。

城外军营沿丽正门到广远门摆开,前几日又来了几百兵马,现在军兵近三千。

加上调集过来的两千多民壮,现在营伍中有五千余人,摆开了一个宽里许,长三里多的大型营垒。

其实不需要这么大,但为了虚张声势,给昆明城中的沙定洲压力,是以将营垒拉的很长,并且竖了很多大旗,每到傍晚时,微风吹拂,旗帜飘扬,军伍盛壮,这自然是给了昆明城中相当大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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