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等叩谢国公。”
对丁大贵等人来说,黔国公就是天上的月亮,是星辰,是不可触摸的神仙一样的人物。
云南的百姓,私下供奉黔宁王牌位的,也并不止是一家。
丁大贵等人也是沐府的佃农,现在又成了雇工,和沐家的关系原本就是又近了一层,是以对沐天波敬畏之余,也是多了分亲近。
“这里的水车很好。”沐天波眼中的欣赏之意几乎不加掩饰。
眼前的兰州大水车高近二十米,从河床中不停的将水引到水渠之中,清水源源不断的,不需要人力也不需要畜力就能被引入高处,倾入水槽,然后沽沽流淌进入干渠,再流淌入各个支渠,眼前的一切都是叫沐天波为之沉迷,甚至有一种看神迹的感觉。
回想起来,沐天波对身边的于锡朋和饶锡之道:“两位先生此前说小五这边不太可能成事,小五多是异想天开,现在如何?”
饶锡之向来面无表情的干枯死人脸上,竟也是破天荒的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于锡朋呵呵一笑,白脸上满是笑容的道:“我们现在没别的想法,就是替国公爷,替五公子高兴而已。”
“这才对嘛。”沐天波没有深究细查的打算。
此前昆明城出了沐府公子被袭之事,两个幕僚谋士意欲将目标引向吾必奎,事实说明小五当时分析的对,当时那事隐秘诡异,完全不是吾必奎的风格。
虽然现在吾必奎还是不稳当,但若当时将事情按在此人头上,按吾必奎的性格,必定会高举大旗直接造反。
参将李大贽倒是带着两千总府兵在元谋一带戒备,不过沐天波对李大贽是否能顶住吾必奎的进攻,心里可是一点成算没有。
现在好了,海晏河清,小五反击之后,昆明城又大索一次,逮拿了几百无赖子,地痞混混也抓了一批,沐天波下令将好几十人斩首,其余的人或是流放,或是撵出昆明。
再加上将夷人中桀骜不驯的凶徒撵回原籍,昆明城的治安在短短时间内迅速好转,这也使得沐天波受到了巡抚在内的文官们的交口赞颂。
此后很短时间内,巡抚和巡按分别上奏云南地方事情,也是将黔国公的表现记述在其中,后来天子派锦衣卫旗校至,赏沐天波白银五十两。
银子是小事,脸面难得。
现在勋贵已经不太被人放在眼里,成国公很荒唐,小英国公也不似先祖,庸庸碌碌毫无能力可言。
其余的诸家国公,侯,伯,很少有出色的存在。
崇祯元年至今,皇帝派侯伯出外办差,记录里只有老驸马冉兴让和崇祯皇帝的妹夫驸马巩永固,以及新乐侯刘文炳这寥寥几人,勋贵要么不受重用,要么屡受斥责,黔国公府不仅世代相袭永镇云南,且沐天波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和形象也相当不错,此次赐金,敕书里不乏夸赞的话语,令沐天波着实得意了好几天。
今时此刻,又能亲眼看到儿子所建的水车,如同神迹,沐天波如饮醇酒,简直是有手舞足蹈的冲动!
“这些水井也是不错。”良久之后沐天波才镇定下来,回首看着田地边缘的手压井,那群孩童早就吓跑了。
黔国公生龙活虎般的迈步前去,亲自压井出水,有个侍卫凑趣,将井边的水瓢洗净,端了满满一水瓢的清水给沐天波递过去。
“清洌甘甜。”沐天波喝了几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远处沐忠罕一脸好奇之色,略显苍白的脸上也满是笑容。
这里的一切他可也是投了银子的,早就有约定在前,他名下的好几个庄园,也是要叫小五替他经营!
如果真的如眼前的田亩这般,不要说增收增产,能恢复到灾年之前的收入,沐忠罕也是大为高兴。
一次投两千银子,一年内获得的回报就不止此数,而且他投银之事沐天波也是知道,想必这事也会受到父亲的赏识和夸赞。
沐忠罕的地位无可动摇,但能被赏识,夸赞,认可,对一个十七不到的少年人来说也是件相当期待和欣喜的事情。
对沐忠白和沐忠文来说,眼前的一切是新奇和不可理解,当然他们也有庄园,只是远不及沐忠罕多,也不如沐忠焕和沐忠秀,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是期盼着石城庄这里能够成功,小五也能顺道帮他们解决一下产量低的难题。
“五公子这里,还将佃农都改了雇工”饶锡之沉吟着道:“就怕雇工太多,不及佃农省心省力。”
沐忠罕咳了两声,接话道:“饶先生还不信及小五的能力?”
“哪里,哪里。”饶锡之有些尴尬,笑着道:“五公子的能耐,现在还有谁敢质疑?”
沐忠白一脸迷糊的道:“我就信得过五弟,我听人说,小五怕是叫星君附了体来帮着父亲和大兄,不然的话怎地突然变得这般厉害,眼前这水车,怕是神仙弄的吧?”
“你知道什么?不学无术的蠢货。”沐天波一听便是训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小五这些事是凭本心用心去做出来的,干神鬼何事?”
“小五怎一下子变得这般厉害?”沐忠白还是有些不服气,他是典型的纨绔子弟,对眼前的事有新鲜感,震撼感,也是有万般事都想不明白的迷糊感。
“看书,多看书!”沐天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指着几个公子哥儿说道:“你们叔父辈就不怎么爱看书,好歹已经经历颇多,世事阅历是有了。你们几个,现在不曾有什么经历,再不肯看书,那便真的成废物了。小五的这水车,兰州早就有之,书上记录也有,只是从书上扣下来,实际做出来,确实是要有几分魄力和意志,这一点,为父都不及他。”
其实沐天波在开始时也不是没有怀疑,沐忠秀的水车在天工开物上是有,但记述不详细,毕竟作者也没有亲自去游历,观看过。这也是信息和交通不发达时代的通病,很多事只能是靠文字,图形,甚至是口述来表达,语焉不详,记录不清才是常态。
沐忠秀仅凭着百十来字,几张图,就能将这大水车给复制出来,并且真的能用,沐天波在解释之时,其实心中也未尝不是感慨,小五这段时间的表现,简直是多智而近妖!
沐天波转身看向丁大贵等人,笑着问道:“尔等既然是庄丁,为何不在庄上?”
丁大贵壮着胆子答道:“回禀国公爷,我等是轮值放假回家的家丁,五公子仁德,今天发饷发粮之后,恩准我们每人半天假。”
“小五这法子好。”沐天波笑对左右道:“怪不得最近从石城庄出来的,到处宣扬他,可见以仁厚待人,人必以感恩之心回报。”
说着,沐天波转向沐忠罕等人,轻声喝道:“孽畜们,记得没有?”
沐忠罕笑一笑算是回应,沐忠白和沐忠文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只有沐忠焕心生不悦,面色变得异常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