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它，你才能不迷失。”

“谁？谁在说话？”

“吃了它，你才能拯救我们。”

“它？你是谁？”

“我就是你啊，你不是很清楚吗？”

小原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透明药瓶，红色的胶囊看起来十分诱人，那颜色就像是熟透的草莓。

他站在车厢里，精神恍惚。刚才的声音好像是从他脑海里传出来的，那个声音的确是他自己，而“它”，指的应该就是这些药。

为什么说是“拯救”呢？他已经死了，死后的世界应该美好而纯真，不是吗？为什么还需要“拯救”？而且是“拯救我们”。

难道他又出现幻听了吗？

他再次看了一眼药瓶，明明记得把它放到了上衣口袋，可不知什么时候把它抓在手里，打开了盖子。

“吃吧，别犹豫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就像是他在同自己对话一样。

既然如此，那就吃吧，反正不会有比死亡更糟的结果了。

他拿出一粒药，放进嘴里，艰难地吞下。好在没有出现那种卡在喉咙里的感觉，胶囊顺着喉咙轻松地滑了下去，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他把盖子拧好，将药瓶重新放到口袋里，随后向车门走去。火车停得很稳，所有的车门都在此时打开。他有些犹豫，是下车看看窗外的城市，还是去1号车厢找死神实现愿望呢？

如果下车了，是不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禁怀疑死神是个游戏狂，尤其是喜欢让人不停地做选择题。刚开始让他选推车上的玩偶，随后让他选要去的地方。这种看似有自由选择权的方式，实际上在禁锢他的行动。

A还是B，像极了他在医院里做的那些调查问卷，答案最多只有四个，如果有其它的想法，也必须想尽办法往选项上靠拢。那些所谓的病人在长此以往的治疗中不生病才怪。

而现在，他不得不再一次面对这样的选择。

他站在车门口往外看，这里毫无疑问是个火车站，看起来很新，白色的柱子干净利落，人们零零散散地拉着行李箱在站台上走动，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了。

他仍然有些犹豫，开始打量四周，希望能够找到点线索。既然有选择，那就会有区别，有对错，他想尽可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以免之后后悔。

他看到了车门旁边的牌子，自己所在的车厢是4号，前面是3号，距离1号车厢非常近，直接穿过去就能到了。

如果乘务员没有骗他的话，死神就在1号车厢，等着实现某个去到那里的可怜灵魂的愿望。

虽然听起来很梦幻，很假，但死掉的他能够到达这个地方就已经不可思议了，选择愿望又有何不妥呢？

死神，死亡世界的掌管着，应该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吧？反正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了，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想到这，他走进3号车厢，惊讶地发现座位上坐满了人。

与其说是人，更准确来说是孩子。最大的应该不超过十二岁，最小的看起来不到三岁。他们看上去很安详，一个个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座位上，小孩子不哭也不闹，有的把手指放到嘴里吮吸。大一些的孩子脸上挂着微笑，腹部有规律地起伏着，像是在呼吸。

真奇怪！

小原小心翼翼地穿过3号车厢，不想打扰他们安眠，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就算中间不小心被地毯绊倒了一次，这些孩子仍然睡得十分安稳，没有一个被惊醒。

就这样，小原顺利来到了二号车厢的门口，但这一次，眼前的一幕把他吓坏了。

整个车厢都是红色的，不是故意被涂成红色，而像是被鲜血飞溅上去所形成的红色。

他甚至能在车厢内壁上看到飞溅的血渍，那些红深浅不一，有的新鲜，有的黯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的血腥味，熏得他头昏脑涨。

每一个座位上都有一个乘客，他们看上去年纪很大，头发花白，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手上拿着可怕而扭曲的武器：生锈的弯刀、带刺的麻绳、粗壮的针筒……

值得庆幸的是，车厢里没有看到尸体，而这些乘客和3号车厢的孩子们一样，睡得很香，有的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小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2号车厢的，他刚刚将自己摔到1号车厢干净的地毯上，身后的车门就自动关闭了。

几秒种后，火车开始缓缓推进，他忍不住望向窗外，原本还有些行人的站台变得空荡荡的，加上刚才看到的诡异场景，他感觉整个车站包括火车都不正常。

也许，死亡本身就是个不正常的存在？

好在他安全了，如果晚一步被困在2号车厢，等那些杀人犯醒来时，他很可能会再死一次。那大概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精神死亡”。

他逐渐控制住呼吸，从柔软的地毯上爬起来，找了个空位坐下。

很遗憾，这节车厢是空的，他没看见任何人，更别提死神了。他开始思考自己会不会被那个漂亮的乘务员小姐给骗了，也许这只是诱导他不要下车的一个玩笑。

这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火车开始飞驰，窗外的景色飞速掠过，看起来就像电影快放，十分有趣。

“好久不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把目光从窗户上转移过来，说话的男人已然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情绪先是震惊，然后是激动，接着怀疑，最后归于平静。

这是不可能的！

他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和他父亲一模一样，但绝对不可能是他真正的父亲。

“你是死神，对吧？”在经历了一系列的心理活动之后，他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

男人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然后肆无忌惮地点上一根，放进嘴里。

小原惊讶地望着男人，这家伙就连抽烟的表情和动作，都和他父亲一模一样。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相信眼前的人就是他爸了。

“已经有很久了。上一次认出我真实身份的人，应该是在四十多年前了。”死神深深吸了口烟，随后缓缓吐出，“别介意，这是我所不能控制的，人类…我是说死者，总是会把我看成他身前最爱的人。”

小原愣了一下，随后感觉一阵头疼，不知道是不是药的缘故，他的脑子突然像是要裂开一样。他的呼吸变得迟缓，心跳开始加快，这一系列的生理反应真实到让他开始怀疑死亡的真实性。

几分钟后，身体里的症状消失了，他费力地抬起头，看着身边的死神，这一次他没有看到父亲的模样。

一具有些泛黄的骨架坐在他身边，那空洞的双眼似乎在看他。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骷髅用沙哑而陌生的嗓音说道：“你能看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