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李大哥。”

小厮也算是久混社会的老手了，一看中年人这模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呢？

他双手平摊，一脸苦笑：“您看我这蠢样子，像是能学得了医的人吗？”

他解释道：“这不是这两天老有人来问这个药材嘛，我就想着要不要向老板建议多收一些。”

“当然了……”小厮嘿嘿一笑：“合适的话，我也能抽些油水。”

说完，他从自己的兜里取出一块铜板，压在药包底下一齐推了出去。

穷鬼……

郎中心里不屑。

但蚊子腿再小毕竟也是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默默收下那块铜板，他随意的说道：“这是辅治断骨的，一般用的少。”

说完，拿起装着蛇草的药包，郎中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天色已晚，马上就要宵禁了，他可不想和那些街上的官兵打交道。

“呸！”小厮冲着郎中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

这个将警惕刻到骨子里的男人居然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化生草的药性。

不过……

小厮嘿嘿一笑，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治断骨吗？”小厮眯着眼睛，好像一只正在等待猎物的狐狸：“是那个小三八？”

想了想，他把小店的木门关好，转身从后巷的小道离开了。

……

陈启来到王郎中家时，正听见他和他的夫人在吵架。

这场景其实也不奇怪，现在的郎中，出于经济因素的原因，大多都是医馆与家合为一体，生活工作两不误。

而这个点了，一般来说也是没什么生意的，老两口有点矛盾，挑这个时间发泄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那么，让我们看一下现场传过来的实况。

首先，是老郎中的夫人，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精神却异常好的老妇人。

她正在冲着自己的丈夫大叫，宣示自己作为财务总管的合法权利。

“钱呢？”老妇人声音尖锐。

“没有。”老郎中梗着脖子说道。

“他不给钱？”老妇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亏我还夸他大方……明天我找他去！”

她须发皆张，像个发了怒的母狮子，要为自己的丈夫去无良奸贼那讨一份公道。

在门外默默吃瓜的陈启看着老妇凶神恶煞的模样，打了个寒颤。

而门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老郎中脸有点红，小声说道：“是我自己不要的……”

“什么？！！”老妇人声音拔高了8度：“你疯了！”

“你是钱多的花不完吗？”

“你王思皓出息是不是？”

“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人，拿这个当借口？”

“……”

老妇人一面质问一面追着老郎中打，老郎中也不敢还手，只能连连躲闪。

“你还躲！”

老夫人彻底爆炸了。

“你出诊费多贵心里没点数吗？”

“一般人哪里愿意来你这里看病？”

“好不容易有个生意……你却……”

老太太越说越委屈，居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我操持一个家容易吗？”

“吃喝拉撒，婚葬喜丧，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个不要钱？”

“是，你有本事，要风骨。”

“可这日子，没有钱，该怎么过下去呀！”

老太太老泪纵横，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老郎中王思皓看着夫人这般模样，心里也不好受，结结巴巴的说道。

“夫人……夫人不要生气了。”

他一咬牙：“我明天找他要回来就是了。”

“不，不行。”

出人意料的，老妇人抹了抹通红的眼眶，拒绝了老郎中的提议。

她哽咽着说道：“你是个……男人，说话……要算话，不能……被别人笑话。”

老郎中的眼眶一时间也是红了起来：“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两人拥抱在一起。

老妇人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问道：“我不信你是突发奇想的就不收钱了，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原因。”

老郎中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我上次看的那小乞丐……受伤了。”

“呀！”老妇人是个心地善良的：“伤的重不重？”

老郎中咬着牙：“要不是我，以后可能连路都走不得了。”

老妇人吓了一跳：“怎么这样严重？”

“我倒也想知道！”老郎中几乎是吼着说出了这句话，随后看了看怀中有些受惊了的妻子，压低了声音：“那年轻人……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良善的孩子，谁能想到他如此歹毒？”

这是怀疑陈启虐待小乞丐了。

“会不会是什么误会？”老妇人提出了疑问。

“哪有什么误会？”老郎中摇了摇头：“我上次去本来就是治高烧的，这才几个时辰？”

他眼中有恨：“怕是连退烧的药都没喝完！”

又过了一会儿，老郎中的眼神暗淡了下来：“这是有钱人家的癖好……我一个郎中也管不着，只能，以后不做他的生意了。”

老妇人有些心疼的握住了丈夫的手，她知道丈夫的性子，这样自欺欺人的做法对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来说，简直就是一种耻辱。

是的，虽然时有争吵，但她一直都是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的。

“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雯雯的事？”老妇人突然说道。

老郎中愣了神，一时间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瞪着眼睛，一滴滚烫的老泪从眼角掉落。

老妇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攥住自己丈夫的双手，期冀以此借给他一份力量。

只是，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受害者呢？

谁又能，借她一份力量呢？

……

吃完了瓜，又眼瞅着人家老夫妻手牵着手开始悲伤。

陈启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虽然觉得很不合适，但还是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一阵鸡飞狗跳，老郎中前来开了门。

见到话题里的主人公出现在眼前，老郎中顿时变了脸色。

他冷着脸，侧身挡住门框不让陈启进门，语气中也带着一股淡淡的疏远：“大人何事啊？”

陈启看着眼前这冷冰冰的老郎中，有点怀念几个时辰以前两人商业互吹的日子了。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找您拿几幅化生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