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初去永和宫的时候,看到一太监从宫内悄悄离去。儿臣当时并未多想,后来想想,应该是他,在皇后离开后,借着皇后的威严,逼着那些下人喝酒。而且,永和宫离此地挺远,若非有人带着,醉酒的张耸岂能寻到那个地方。”宋南沅与淑妃一唱一和道。
身后的大臣一听,都有些疑惑,听他这意思,好像是在为张耸说话。
难道刚刚他们都会错意了?三殿下今日要对付的人并不是张相,而是皇后?
穆启元眯起了眼睛,看来他这个儿子,是想把矛头对准皇后:“依你的意思是皇后设计了这一出,想害平阳?”
“非也,父皇,皇后乃一国之母,国之表率,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宋南沅站起来,走到张耸面前:“你可记得,带你去永和宫的人,是谁?”
张耸几乎都要撑不下去,他脑海中仅存的一丝清醒告诉他,姑母一开始就打算牺牲自己。
是啊,若不是淑妃提醒,他都差点忘了,以平阳公主的性子,若今日事成,她岂会苟活,到时候,陛下又岂会饶了自己。
如今想要活命,就必须照着三殿下的意思来。
“刘公公,是刘公公,他跟我说皇后找我,于是我就跟着去了。陛下,小人是被陷害的……您一定要给小人做主,给平阳公主做主……”张耸说完这几句话,就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虽都只是是皮外伤,但这么大冷的天,又流了不少血,他这一次必是要大病一场了。
宋南沅忽然有些不忍,她一向是个心软的人,张耸做到这份上,也算是乖巧,没必要非要了他的命去。
“御医,快传御医!”宋南沅喝道。
随即就有人一路小跑下了摘星阁。
穆启元在上座黑着脸,心中气极!
瞧如今这情况,三殿下仿佛才是这朝廷的当家人,众臣皆听他,连宫中的太监,也巴不得把脸贴到他的屁股上。
他还什么都没说,穆北柘一句话,人就跑没影儿了。
“陛下,小儿虽然玩劣,但今日之事,看上去确实颇有蹊跷。他的过错他需要承担,但若是有人蓄意陷害,那老臣不得不说一句,请陛下为小儿讨回公道。”张相说着,看了宋南沅一眼,表情复杂。
“张相,皇后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觉得她会害张耸?”穆启元气道。
这老家伙,被穆北柘一通挑拨,也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父皇。”一直观望的穆北桁开口了:“是皇后身边的太监,却未必是皇后的意思。这刘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平日里仗着皇后的威名作威作福,或许是他自己心胸狭隘,要害平阳。”
穆北桁不愧心灵通窍,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真实意图。
帝后二人利益相连,当年皇后犯下那样的重罪都只是略作惩戒,没有废了她的后位,如今证据不足更是不可能。
所以能杀一个是一个。而刘公公,是皇后的心腹,武功高强,拿他来杀鸡儆猴,最为合适。
穆北桁是不想再让事情拖下去,削弱皇后,也是为了母妃,因此既然能帮,何不帮上一把。
穆启元算是看出来了,皇后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没捞到好处,反自损一臂。
如今当着一众大臣的面,这个刘公公,他是必定保不住了。
他的儿子们倒是聪明,懂得给他找台阶下,既保住了皇后的面子,又削弱了皇后的势力。
罢了,此刻就依他们的意思,皇后这位子坐得久了,若不给她点教训,日后没了老三,怕是下一个要遭殃的,就是他这个夫君。
“走吧,去慈宁宫。”
……
皇后的消息很是灵通,穆启元刚一起身,她就唤来了刘公公。
“那院子里的人都死了?”
“死了,是淑妃亲自灭的口。”
“那就是死无对证,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耸吃里扒外,穆北柘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唉……”皇后幽幽叹了口气:“刘公公,你看本宫平日里待你如何?”
刘公公抬头看着座上的女人,即使年过四旬,依旧面若桃花,虽素衣素面,却难掩风姿。
从皇后入宫时,他就跟着皇后,这二十多年的陪伴,早已转为刻骨铭心的爱慕。
他心中明了,不觉悲戚,只觉得能为她死,也是他的幸运。
“您待奴婢自然是极好的。”
“我知道,你有个徒弟,今年十五岁,你认了他当干儿子。待你走了以后,我会把他召在身边,提拔他。刘公公,本宫……”
皇后说着,眼角湿润,话语哽咽:“本宫舍不得你。这次是本宫太心急,一步错,就是万劫不复……”
“殿下,您没错!穆北柘枉顾圣威,他该死!穆瑶从不把您放在眼里,她也该死!过了今夜,只剩下穆瑶一人,您一定要为奴婢报仇!”
刘公公泪目,死算什么,为了皇后,他杀人无数,手中不乏无辜之人。如今,也到了他还债的时候了。
“皇上驾到!”
外面响起太监的声音。
皇后擦了泪,走出宫殿。
外面站了一大群人,除了皇上皇子,还有几个大臣。
刘公公从她身后走出,神态平静。
“奴婢知道今日这一关是躲不过了。是,平阳公主的事是我设计的,给宫女太监们喝的酒里有迷药。张公子也是我引去永和宫的,为的就是毁了平阳公主。”
“为什么?她与你无冤无仇!”宋南沅上前问道。
“无冤无仇?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害她?看到我身上这些鞭子了吗?皆拜她的母亲所致!”刘公公撕开上衣,后背上是林林总总数十道疤痕:“我恨祥妃,更恨她的子女,若不是今日事发,日后,我要对付的就是你——”
刘公公指着穆北柘,目眦欲裂:“穆北柘……”
他话音未落,就从口中涌出大口鲜血,之后倒在地上挣扎了片刻,气绝而亡。
皇后站在他面前,冷冷看着,她强忍下泪水,道:“他已经畏罪自尽,诸位,该回了吧。”
一时间,院子里有些安静。
穆启元叹了口气,道:“不早了,从哪来的,都回哪去吧!”
身边皇子大臣一一告辞。穆启元看着皇后,想上去安慰两句,她却头一回:“今日是否如了陛下的愿?”
“是你太冲动。”
“是你毁了我的计划,让穆北柘提前离场!”
“阿姝……”
“够了!陛下!天寒夜冷,您请回吧!”